等候武说完,张知时登时暴怒,喝问道:“你怎么不早些报知我?”
候武为难道:“少爷威胁小人,说若敢告诉老爷,就将小人赶出府去…”
张知时没心思听他继续讲下去,挥手把他打发走,随即问算命先生道:“茂儿的病可是与这卖艺的夫妻有关?”
先生点点头,说道:“必定如此,江湖中人交游广阔,那人肯定认识些旁门高人,暗中将少爷心脏取走。”
张知时眼中闪过寒光,吩咐道:“周管家,你立即带人去将这人捉来,我看看究竟是何人,竟敢利用邪术害人,还害到朝廷命官头上。”
周管家领命要走,却被算命先生拦住,说道:“张大爷且息怒,令公子一颗心还在对方手上,若逼得急了,对方将心脏搅碎,岂不是害了令公子。”
张知时心知他说得有理,于是问道:“那依先生看,该做何处置?”
算命先生道:“我看对方不过是想把自家婆娘救回去,小人在江湖上颇认识些人,不如就由小人将那妇人送回去,好生请他将令公子心脏还来,如此可保万无一失,过后张大人要杀要捉,自可从容应付。”
张知时沉吟一阵,他看看床上,张茂已经气息奄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断气,实在经不起耽搁,如今也只能由着这个算命先生筹划。
张知时连忙派人将抢来的妇人带来,那妇人自被抢来,滴水未沾,粒米不进,本已经做好赴死的打算,没想到事情竟然出了转机,张家人居然要放她离去。
妇人欣喜若狂,随即跟着算命先生出了张府。
张知时见二人离去,暗中思索一阵,到底不能彻底放心,于是交代候武悄悄跟在二人身后,伺机而动,等候武跟上去,他这才松口气,坐下来静等。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只听旁边一个丫鬟发出一声惊叫。
张知时夫妇向丫鬟看去,却见她眼神惊恐地盯着桌上。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见桌上托盘里放着一只馒头,正是方才从张茂胸中取出的那只,此时馒头竟然膨胀开,像是变成活物一般。
不多时馒头膨胀到拳头大小,细看下,竟然发出缓缓的跳动,倏忽之间,众人眼睛一花,馒头竟然变成了一只血淋淋的心脏,心脏盛在托盘里,兀自跳动着。
这…这…
堂上众人全都瞠目结舌,六神无主,不知该作何反应。
“老爷,怎么办?”
张夫人无助地拉住张知时的衣袖。
张知时到底是做惯了辅政大臣,只慌乱了片刻,他立即明白,此时耽搁不得,他当机立断,从托盘中举起心脏,将它放进算命先生割开的伤口中。
算命先生方才割开张茂胸腔,并无滴血流出,此时心脏放进去,鲜血却如泉水一般喷涌出来。
旁边侍候的丫鬟们连忙将床上被褥包裹起张茂,好半天后只见张茂呻吟起来,脸色也较方才红润,俨然已经起死回生。
众人这才小心翼翼地解开包裹的床褥,却见张茂胸口的伤已经愈合,只留下长长的一道疤痕,仿佛一条大蜈蚣般爬在他的胸膛上。
张知时冷笑道:“好一个算命先生,竟然算计到我头上!”
张夫人惊道:“老爷是说,方才的算命先生和他们是一伙的。”
“不是他,还能是谁。”
张知时道:“周管家,你立即带人追上去,我倒要看看他的障眼法,能否抵过朝廷的快刀。”
周管家立即答应一声,带人追了出去。
……
“先生,我家不住那边。”
张娘子跟着算命先生离开张府,见他向着城隍庙方向奔去,与自家方向正好相反,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算命先生笑道:“你男人就在这边,跟我来就是。”
张娘子有些犹豫。
先生道:“怎么,你怕我害你?”
张娘子咬咬牙,说道:“先生带妾身离开张府,妾身已经欠着先生一条命,纵然先生要害我,左右不过把这条命还你。”
不愧是江湖儿女,就是爽快。
先生满意地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只馒头,交给张娘子,笑道:“吃点东西吧,不然你可跑不远。”
咕!
张娘子的肚子适时地叫唤一声,她俏脸微红,也不客气,从先生手中接过馒头,随即大口大口吃起来。
她虽是女流之辈,可与丈夫走惯了江湖,又以杂耍谋生,其食量之大,绝不弱于寻常男子,平常至少要吃三五个馒头才能饱腹,可如今拿着算命先生的馒头,大口大口吃了半天,肚子已经有饱胀之感,手中的馒头竟然还剩下大半个。
张娘子心中一凛,明白自己遇到了高人,当即不动声色,默默地跟着先生往前赶去。
不多时,两人赶到城隍庙前,一个人影正在门前徘徊,等走的近了,张娘子这才发现竟然是自己的相公。
她又惊又喜,连忙奔过去与相公抱在一起,叙起分别后的详情。
“张兄弟,令夫人我已经给你带回来,你的一饭之情也已经偿还,咱们后会有期!”
夫妇二人这才想起算命先生。
他二人能再重逢,全赖先生之力,此恩如同再造,二人双双跪在先生身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说道:“还望先生告知姓名,我二人也好知道恩人是谁,等逃离京城,我二人必定立生祠日日供奉先生。”
他们说完,却不见先生回应,半晌后二人才疑惑地抬起头来,却见眼前哪里还有先生的影子,只有一具木雕的人像,不知什么时候被放在二人身前。
两人狐疑地打量木雕片刻,却见木雕栩栩如生,俨然正是先生的相貌。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先生怎么化作木像了?
两人惊得呆了。
艺人张忽然福至心灵,看向前面的城隍庙,他想起自己前日偶步至此,心中愤懑绝望,于是鬼使神差,进去向城隍许愿与妻子重逢之事,再想想算命先生这一日的奇异手段,他哪里还不明白。
这分明是神灵显圣,助他迎回妻子。
艺人张心潮澎湃,连忙拉着娘子来到庙门前,满怀崇敬地向着里面磕了三个头。
“去西门躲避,天亮后立即出城,可避开追兵。”
庙中有个威严的声音飘来。
两人知道是城隍老爷在向自己示警,连忙向西门方向奔去。
目送着夫妇二人离开,贾环回过头来,见贾敏正直直盯着他,眼神欣慰,赞叹,甚至有些崇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