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铭记我

抬着头，望着穿梭机在空中划过，方醒的心里平静如水。

承载着露易丝的穿梭机，在突破大气层时摩擦出耀眼的光辉，

看样子，他赌对了。

“真是不错的想法，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做到这种地步，可能也只有你了。”

就在这时，侧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方醒回头一看，只见是一身修女服饰的阿维塔，正在在附近的一块巨石上，默默地注视着自己。

该死的思维共享……

即便方醒再努力去隐瞒心中的想法，也依旧会被人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

阿维塔望着空中的光电，喃喃道：“虽然有些可惜，但主不在乎。”

她转过头，一双美目望向方醒，俏美的面容中满是喜悦。

“主更在乎的，是你。”

“我？”方醒不屑地笑道：“难道就不怕我污染你们的母巢么？虽然我看起来挺好欺负的，但心里面可不一定哦。”

“或许吧。”阿维塔露出邪魅的笑容：“那个小傻子说的不错，你或许更适合皈依于色孽。”

没想到阿维塔居然连那些羞耻的东西都看过，方醒不禁皱起眉头冷喝道：“你可真是恶心……”

“有什么好羞耻的。”阿维塔无所谓地举起双手：“本来你就是我们的同类，只是还没有完全融入我们而已。”

看着阿维塔那副看透一切的姿态，方醒心中不禁堆满了不满的火焰。

说实话，方醒曾经有过一瞬间认同过阿维塔的理念。

拥抱混沌，奔赴美好的世界。

但是潜意识告诉他，这里面有问题，很大的问题。

在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内心后，方醒很快便得到了答案。

世界是孤独的。

在察觉到作为孤立个体的弱点后，我们会在潜意识里面期望与他人实现连结，打破心之障壁。

我们会对这些感到向往的原因，不是因为我们渴望获得那之后的安宁，而是因为我们无法做到彻底连结。

得不到的东西，才值得被人渴望。

然而这份追求真的有价值么？

不分彼此的格式塔意识，首先就否定了个体具有的独立意志。

接受格式塔意识的前提，只有【杀死】现在的自己。

阿维塔想告诉世界：在放弃现有一切后，会抵达充斥着【奶与蜜的世界】。

但这其实是一种毫无根据的谎言。

在抹杀了自己回报混沌后，我们真的是我们自己吗？

只是一个可笑的谎言，一个逃避现实的可悲角落罢了。

事已至此，方醒不再压抑自己的内心，怒吼道：“不要再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阿维塔！”

“你对于混沌的认同本质上不过是一种自我毁灭的冲动！口口声声说着为了人类，但其实你自己就是被自己所杀害的第一个人类。”

“你说得对。”

在方醒惊讶的目光下，阿维塔坦然地笑了笑。

她背着双手歪着头，活泼得似邻家少女般。

看起来好似已经知晓了这些。

其实这也难怪，因为意识流的交流是相互的。

在阿维塔窥探方醒思维的时候，方醒也被动地接受着她的信息。

在这过程中，阿维塔的博识令方醒震撼。

他早该想到的，如此多识的人，怎么可能没想到这些？

但方醒还是忍不住质问道：“那你为什么还……”

“为什么？”阿维塔思索了一会回答道：“可能是因为我累了。”

“累了？”

“对啊，方醒，你不觉得你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吗？你拯救了机械神教，播下了希望的种子，小心呵护其成长。但你能保证她不会毁于一场阴谋吗？”

伴随着阿维塔的话语，无数恶魔使徒从密林中钻出，如同潮水般很快便将两人淹没。

但奇怪的是，它们并未对两人发起攻击，反而是恭敬地注视着。

望着阿维塔凌然的姿态，方醒忽然有种不安在心里乱窜。

他拔出露易丝先前赐予的佩剑，指着阿维塔冷冷地警告道：“停止你疯狂的想法，阿维塔，这是最后的警告。”

“太迟了，你想得太迟了。”

阿维塔露出凄美地惨笑，嘴角流出一丝浓黑的鲜血。

“铭记我。”

这是阿维塔最后的话语。

在方醒的声嘶力竭中，她张开双臂，好似祈祷般望向天空。

接着，一道庞大的身影瞬间扑了上来，叼住了阿维塔的头颈。

方醒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妙曼的身躯被高高拽起，在挣扎了几下后，手脚便彻底垂了下来。

“啊！！！”

一时间，似乎某种回路被打通，方醒的大脑顿时涌入了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

阿维塔过往的一生，积攒的知识，统统融入了混沌之中。

她死了，却又在混沌中永生。

方醒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阿维塔这个【人奸】，将人类所有底牌统统亮了出来。

人类几乎所有的知识，已经落入到混沌的手中。

恶魔的爪牙将从这里开始，逐渐延伸至整个银河系。

方醒不知道过去怎么样，但他清楚眼下、未来，混沌将逐渐吞噬一切，直到星空中再无生机。

那只吞噬了阿维塔的恶魔使徒，腹部渐渐隆起一个椭圆形的物体。

方醒定睛一看，赫然是阿维塔的头颅！

这一刻，他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愤恨，举起长剑扑向无边的黑潮。

而此刻的穿梭机内。

露易丝几乎是将脸贴紧在舷窗上，死死地望着方醒的身影。

此刻的他，就像黑潮中坚守的礁石，一次次被波涛浸没，却又一次次划破海浪，露出无比坚定的风采。

看着那被恶魔包围着的小小人儿，露易丝感觉心里传出一阵撕裂般的痛苦。

她不理解，她想要理解，她不知该如何去理解。

为什么方醒要这么做？

明明就是个胆小又好色的笨蛋使魔。

明明是自己亲手剥夺了他人类的身份，并且还召唤了恶魔寄宿在他身上。

奴役他，使唤他。

明明自己做的那么过分，那个胆小鬼却还是在最后关头保护了自己……

也许露易丝并没有看过EVA，但是此刻她却有种莫名的冲动，疯了似地在心中狂跳，迫切地想要打破隔开两人的那层可悲的厚壁障。

后悔与愤怒交织，在心底酿成了酸涩的苦酒。

再度品尝到分离的痛苦，以至于露易丝在心中已经将方醒拔高到了一种特殊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