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王小波

等到韩天雄离开之后，办公室内就剩下了这个名叫韩幼凡的女孩和王小波两个人。

面对自己爷爷离开后有些拘谨的韩幼凡，王小波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说道：

“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呢？”

称呼是很重要的。

它是一个人从外界获得自身定位的主要方式，王小波不喜欢用‘病人’或者是姓名的方式去称呼别人。

就像暴食的名字其实不叫暴食，但王小波称呼他为暴食。

同理，比起王小波，他也更喜欢别人称呼他为王院长或者是小王院长。

“难道不能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吗？”韩幼凡扑闪着多出来的两只耳朵问道。

血癌症并非只是单纯的血肉增殖，就像那只多出来的手可以正常使用，韩幼凡的耳朵也是拥有听力的。

比如从踏进青山疗养院到现在，她就一直能够听到许多不同的声音。

“可以，当然是可以的，只不过名字，并不能将你和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给区分开来，你看，我可以叫王小波，别人也可以叫王小波，但作为青山疗养院院长的王小波只能是我，所以你可以喊我王院长，也可以和你爷爷一样，叫我小王院长。”王小波解释的很耐心。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强调这一点，这里边的原因有很多，如果非要说一个最重要的。

那就是青山疗养院，它有着自己的规矩。

而不重要的原因，则是王小波穿越前作为资深的多重人格，又称解离性身份障碍的患者。

这是他的习惯。

“你可以在这里好好想一会儿，我先去给你倒杯水。”

没有去催促坐在对面一脸认真思索模样的女孩，王小波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外走廊的尽头就是茶水间。

王小波伸手从饮水机上的柜子里拿出一个一次性纸杯，接了一半热水，又接了一半凉的。

“王院长，让这个长着四只耳朵，叫做韩幼凡的女孩留下来真的符合你不引人注意的原则吗？”茶水间内坐在旁边长椅上的老人开口问道。

你要是仔细看就会发现，他就是开着三蹦子送韩家爷孙过来的那名司机。

“王杂工，我们都知道原因的，对吗？”王小波头也没抬继续看着往外出水的饮水机。

等到又一杯水打好，王小波一手端着一杯水就准备回去了。

“好吧，王院长，我给你顺路买了你最喜欢的纸杯蛋糕和柠檬茶。”说着被王小波称呼为王杂工的老男人，他从脚下提起了一个贴着龙门城甜品店的牛皮纸袋。

见此，王小波皱起了眉头。

“你哪来的钱？”

“不要像个抠门的老头子一样，现在赚钱的方法可多了，快把你那老人机换了吧，也试着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你看，这是我买的最新款的智能机，我偶尔还能用它在城里接接单，拉点货赚钱呢。”

“你知道你这是公车私用吗？”

“你就继续这样抠抠搜搜的吧，我就先不和你讨论一辆三蹦子能不能算公车了，就说它除了采购的时候拉点东西，偶尔拉拉特殊病人之外，这台三蹦子还有什么公用的余地吗？再说了，什么叫公车私用，我这不是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甜点作为贿赂了。”王杂工笑着狡辩道。

对此，王小波只是摇了摇头，然后轻声说了一句，“看在是我们最喜欢的甜点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至于吃的话，你还是自己吃吧。”

说完，王小波便离开了茶水间，独自朝着办公室走去了。

茶水间再次只剩下王杂工自己一个人，不过他并没有选择自己一个人享用，他找来了路过的男护工，一边分给他一个草莓味的小蛋糕，一边说道：

“你觉不觉得王院长很可怜？”

男护工往嘴里塞下大半个小蛋糕后，含糊着回答道：“我一个护工，为什么要觉得院长可怜？”

对此王杂工倚老卖老地朝着这个和自己长相有着四分相似，而和王小波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男护工头上来了一巴掌。

“差不多得了，你们之间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并没有区别。”

“分身没有人权？他是院长我是护工，你觉得他可怜，干嘛不觉得我可怜。”

王杂工摇了摇头，说道：

“因为我们都知道自己不过是分身，那些记忆都不是我们的，比如小蛋糕，我能心无芥蒂地吃它，而他却不能……”

“难道他这是怀疑你在小蛋糕里下毒了？你想要篡位？”说着男护工一下子停下了往嘴里送小蛋糕的动作。

直到看到王杂工举起对的巴掌，男护工这才连忙继续道：

“你和我们不一样，你也和他不一样，但我们又全都是一样的。很不幸的是我们只是分身，而幸运的是，还好我们只是分身，所以你，我，去浪费时间想这些东西是没有意义的，我们都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甚至你们还知道一些，他现在并不知道的事情，他在害怕什么，担忧什么……无论如何，我想说的是，只要他不能自己说服他自己，那么作为假的王小波的我们，自然也就没办法说服他。”

“你应该当个医生，不该只是个护工。”王杂工笑着说道。

“要不你还是篡位吧，然后你当院长，我来给你当医生？”

吃掉了最后一个小蛋糕，王杂工擦了擦嘴，摇头道：

“外面的世界多有意思，我还是喜欢当个普普通通，正常衰老的老家伙。”

王杂工也是王小波的分身，但和充当男护工的普通分身不同，他是王小波分出去的一个人格分身。

这是王小波解决自己解离性身份障碍的办法。

就和所有王小波的分身在拥有独立的智慧，意识和行为能力的同时也拥有王小波的记忆一样，王杂工也有王小波的记忆。

但和普通分身不同的是，他这种分身被王小波叫做人格分身。

他们是王小波解离性身份障碍的产物。

像王杂工这样的人格分身，他们还额外分走了王小波独属于这个人格时刻的记忆。

比起王小波自己，作为人格分身的王杂工，因为带走了王小波的部分记忆，所以他清楚地知道，在自己的记忆里，王小波有多想要见到那个坚决不放弃自己的女孩，有多想要再看一看那个哭笑着喊他臭小子的母亲，而在这一切他想要的事物里，他最想要的只是能做一个普通的正常人。

比如就像他这样，普普通通的当个杂工。

在王杂工看来，王小波厌倦了特立独行，厌倦了不一样，他想要的只是回家。

而想要做到这些，这座过去的研究所，现在的青山疗养院，它就是王小波实现目标的方法。

尽管它充满了古怪和秘密。

想到这些，王司机不由得吐槽道：

“真不知道他怎么会那么想，偏偏就固执地觉得外面的世界要比这里还要危险？”

……

另一边。

“人呢？”

端着水回到办公室，王小波却发现韩幼凡不见了。

这一层的病友们虽然普遍‘和蔼’，但住在疗养院的病人们大多数可都不是正常人。

没有犹豫，王小波屏息凝神，在短暂的恍惚后，他便从自身分出了三具分身。

尽管不需要吩咐，分身们也知道该去做什么，但王小波还是开口说道：

“分头去找，如果这一层没有，那就马上去封锁所有通道，然后回来告诉我。”

“知道了，知道了，其实，你要是实在想和人说说话，那么你应该去找个真正的人，要知道自言自语可不是一种正常的行为。”其中一个分身在离开前，停在门口对着王小波回头吐槽道。

“……就你屁话多？”

“你是在骂自己哦。”

听着从走廊传来的声音，王小波自嘲地摇了摇头。

好像，分身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也不总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