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能收我头发

“那玩意现在基本只有农村在用……”许诚指了指门:“看见上面的门把手了吗?”

刘解忧攥着金簪,看了眼许诚,又看了眼门,不明白许诚在说什么:

“门把手?”

许诚按按脑门……差点忘了西汉还没有门把手这个东西。

想了想,还是贴心地给她开了门,送她最后一程,又往她头发上瞄了一眼。

说实话这姑娘长得确实耐看。

两捋细发从如瀑的长发中,自然分开,搭在胸前,给人一种又纯又御的感觉。

被许诚盯得发毛,刘解忧把束发的簪子插回去,同时将胸前的头发撩到耳后,踱步离开。

她不明白为什么要盯着她的头发看。

“收头发,收长头发……”

屋外吆喝声响起。

刚踏出房门半步的刘解忧又被吓了一下,一只脚顿在半空,另一只腿因为酸痛没跟上步子,别在门槛,摔倒在地。

许诚眼疾手快,很有分寸地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整个人提溜起来后,立刻把手拿回。

刘解忧半倚在门边,端正身形,还想忍着膝盖和脚踝的疼痛行礼表示感谢,但被许诚开口打断:

“你就先歇着吧,别一根筋守礼节了。”

屋外的吆喝声还在继续,许诚揉揉眉心。

他以为像这种在上层圈子混的古代公主,受过皇家教育,任何情况下都可以处变不惊,就算来到现代社会,也能很快适应,这也是许诚没打算留下刘解忧的另一个原因。

但没想到能被一句收头发吓成这样,还吓了三次。

刘解忧贴在门框,一边让自己的头发处在安全地域,一边拧巴着眉毛,侧过脸颊,避开许诚看自己头发的目光。

她用力按了一下膝盖。

疼痛感如同潮水从膝盖和脚踝涌向全身,她咬紧后槽牙,为了保持仪态,表面一直在尽力克制。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损伤,她不明白这个地方的人为什么要剪头发,而且还在下面吆喝,想收走别人的头发。

这个人看她的头发,应该也是这个想法。

“你现在还能动不能?”许诚盯着刘解忧故作坚强的侧脸,突然觉得此时撵她走,有点于心不忍。

“能,但是,嘶……”刘解忧疼得抽了口气,豆大的汗从鬓角滑落:“但是得等一会儿。”

“太疼了?”

“不是,那个吆喝的人还在,现在下去,他会把我的头发收走。”

“我知道你不欢迎我,等他走了,我立刻就离开,绝不叨扰你。”

“……?”

敢情你怕外面的吆喝是这个原因。

许诚敲敲脑门,头疼。

他已经被她的憨劲儿干沉默好几回了。

要不把她留下?

按她脑袋不灵光这样子,如果出去,不遇见坏人还好,能被热心的群众报警送局子里,如果遇见了坏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许诚看了看她保护头发的警惕动作,配上她手掌按揉膝盖时的咬牙抽气,只觉得又滑稽又可怜,最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一句话,自己就是闲得蛋疼,爱没事找事。

更何况她长得确实好看。

许诚手里扶着门把手:“你这个样子,确定没事?”

“没事。”刘解忧抓着门框撑着身体,让自己始终站直身子,不让自己坐下……她在掖庭不知道比这里难过多少。

六岁那年的新年,大雪纷飞,她站在掖庭门口,想等出去采买东西的阿姐和细君姑母回来,但却因此耽误了浣洗衣服的时辰。

掖庭的大宫女发现后,罚她在雪地里跪了三个时辰。

那天晚上,她生了场大病,同时落下了一点病根,一久跪就会膝盖疼。

但她不仅是罪臣之后,也是汉家的公主,还出生在霍骠骑封狼居胥那年……

她在汉庭这片有节气的土壤长大,所以她到哪都不能服软,必须坚强冷静,不能给汉庭丢了脸面。

许诚拿她没办法,把手里扶着的门把手轻轻一推。

敞开的大门沿着轴承缓缓转动,门板不偏不倚,撞到倚靠在门框边的刘解忧的膝盖上。

因为疼痛,她不由得咬着下嘴唇,但却克制不住疼得抽气,膝盖本能地弯曲发软,同时挺直紧绷的身子也跟着低了一些。

就是口嫌体正直。

“你其实可以留下来先歇歇,等把你膝盖养好一些,再把这里的环境熟悉了,再走也不迟。”

刘解忧半扶着门框,握着门框的指尖发白。

此时虽没站直身子,一米六的个子也有着许诚说不出的气势:

“汉家的公主,不需要外人施舍帮助……你想辱我汉庭名节?”

得……

许诚锤锤后脑勺。

他就知道她会来这么一句。

“那我换个话题,你出去之后打算去哪?”

“和亲。”

“这么执着于和亲?”许诚有点被她的一根筋干不会了。

“你不懂,我身上……嘶……”刘解忧想就此离开,挪挪小腿,却疼得又吸了口凉气。

“带着必须完成的使命。”

“如果我消失了,我阿姐就会代我去乌孙,和亲生子,还要按照那边的习俗,在国王去世后嫁给自己的儿子,给自己的亲生儿子生子……她受不了这些不合汉家仪礼的习俗。”

许诚随口打断:

“那你就受得了吗?”

“我……”刘解忧攥紧拳头,强忍着心中恶寒,她坚定道:“能。”

“省省吧,我姑且认定你受得了,那你能回去吗?”

刘解忧沉默。

“两千年沧海桑田,你所熟悉的一切都变了很多,我再假定你能找到回去的路,但出了这个门,你能适应这个新环境吗?”

刘解忧固执己见:

“我能,汉家的公主不需要……”

“收头发,收长头发……”

许诚租的房在郊区,以前是村子,后来改成了小区,所以平日里吆喝叫卖的人不少。

加上家住三楼,楼层不高,所以听声音,离刘解忧很近,似乎就在楼下。

吓得她话说一半就止住,半个身子赶紧往屋子里面蜷了一些,用门板挡住自己的身子,生怕自己被发现。

什么话都比不上外面的一句吆喝管用。

许诚换了个思路:

“算了,你实在想走就走吧,我也不拦你,不过可别怪我没提醒,外面吆喝这个的还很多,专门要长的,你只要一出去,就能碰上这些,我在没遇到他们之前,头发跟你头发一样长。”许诚指了指自己的短发道。

这里的世界……这么危险吗?

如果被收成这个长度,她估计会受不了羞愤死。

刘解忧不寒而栗,像是是炸毛的小猫突然冷静下来,沉默一会儿后,她拔下头上的金簪,认真地讲着自己的条件:

“那我拿这个交换,在你这里借宿几天,等安全了我就走。”

“但你……不能收我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