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师也路痴

“害怕死人吗？”

顾心恒没想到这位神秘的天师主动现身后第一件事是对自己说出这么一句话。

从这句话的语气和口吻，他能听出一丝关心，尽管略显淡漠，但至少说明对方对他没有恶意，这让顾心恒悬着的心放下大半。

除此之外，他还大概能感觉到对方话里的潜台词，似乎他只要说出“不怕”两个字，对方就要大开杀戒。

怕吗？他只能说还好。

现实中他只在电视剧和电影里见过死人，但游戏里，他对死亡早已司空见惯，甚至玩家身为作死小能手，他自己也是经常挂掉的。

只不过游戏对于死亡、血腥一类的场景多多少少都做了淡化和谐，所以也就还好。

可这款游戏明显不同，卢三刀的尸体就在一旁趴着呢，虽然因为凶器是冰锥的缘故，导致伤口流出的血很少，看着不怎么血腥，但顾心恒可以确定，这款游戏在这块并没有做和谐处理。

和不和谐看起来只是很小的一件事，但顾心恒从中还是读出了些耐人寻味的东西。

游戏为什么要对一些东西做和谐，说白了还不就为了过审，去掉和谐看似只是一个小小的改动，实际上却绝不是设计师一拍脑袋做出的决定，显然这是得到了相关机构的默许，甚至这本身就是得了它们的授意。

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顾心恒所能想到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追求真实。

可真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做成18+，强行舍弃部分受众，顾心恒不理解。

不过眼下暂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他对着对方轻轻摇了摇头，语气还算平静地说道：“不怕。”

顾心恒说了谎，他脑海中满是对方大开杀戒后宛如屠宰场一般的血腥画面，这样的画面若是不加和谐，说不怕那是骗人的。

但相较之下，他更怕自己说出“还好”之后，对方顾虑他的感受，放走这些十恶不赦之人。

“嗯。”神秘天师微微颔首，这才将目光投向一众山贼。

由于距离问题，山贼们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见神秘天师目光看来，跪地求饶者磕头磕得更卖力了，有人甚至早已撞破了头，鲜血如注。

磕头的同时，她们嘴里还放声哭喊着，说什么自己上有八十老母、自己知道错了、自己再也不敢了、自己也是被迫的……总之归纳起来就三个核心要素：悔改、卖惨、甩锅。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毫无新意。

顾心恒心中毫无波动，甚至有些鄙夷，他感觉换他上去哭得都比她们真切，这会儿知道浪女回头了，作恶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这些，既然做错了事，那总归是要承担后果的。

他看着这位天师，不知对方会不会因此心软。

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天师很快便用行动做出了回答，只见她并未有任何动作，身前却突然泛起了白雾，不一会儿，便凭空凝聚出一圈冰锥，粗一看，数量至少有四五十。

接着，只见她抽出右掌，掌背轻描淡写地朝前一拨，所有冰锥便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射出去。

有人试图躲闪，有人试图横刀格挡，有人呆在原地，有人惊恐尖叫，可一切的一切都是徒劳，冰锥的速度太快，数量造就的打击面几乎封死了躲闪的空间。

如此一番攒射下来，有人当场毙命，有人未伤及要害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哀嚎。

有时残酷或许也是一种怜悯，伴随着第二轮攒射的补刀，所有痛苦在这一刻都得到终结，世界安静了……

确认无需再补一轮刀，她这才轻轻将手放下，面前已就绪的第三轮冰锥迅速升华成一团团白气，转眼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一幕正好被回过头来的顾心恒看在眼里，他嘴角微抽，就这两下子，帅是挺帅的，但却不得不让他怀疑，杀卢三刀那一下他能活下来是不是多少沾点运气？

不过不管怎样，自己这条命总归是被她救了，以前老做英雄救美的梦，果不其然梦都是反的，他还真被一个女人救了。

顾心恒按照记忆行了个这个时代的谢礼，语气真诚道：“多谢恩人相救。”

“不用，路过而已。”

不得不说，刚才情绪紧张都没注意，这位天师的声音虽略显清冷，但还蛮好听的。

顾心恒正不知道如何接话，便听对方问道：“你家爹娘呢？”

“死了。”顾心恒脱口而出。

女子沉默了，她扭头看了看地上横七竖八的死人，心中厌恶不加掩饰：“真是一群渣滓！”

知道对方有所误会，顾心恒连忙开口解释道：“我爹娘的死和这些人没关系，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

“那你家里？”

“我还有个姐姐，有个哥哥。”

“那她们……”

“她们没事，我姐去云苏参加州试了，我哥在家，我是偷偷跑出来的。”顾心恒并不觉得这些有什么好隐瞒的，索性也就大大方方实话实说了。

女子显然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本以为是个身世凄惨的孤儿，感情是个偷跑出门的熊孩子，害她白担心半天。

她很无语，一时也不知该说啥，好一会儿才终于蹦出一句：“你胆子真大……”

顾心恒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与其说胆大，倒不如说命大，听那卢三刀说这条路平时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见得着个人。

他清楚，他今天但凡碰上的不是眼前这位，那99.999%都已经玩完了，所以齐安如今能平安无事，他是发自肺腑地感激对方。

“接下来咋打算？回家？”

顾心恒微微摇头：“我要去云苏找我姐，村里老人常说云苏多么多么好，多么多么漂亮，我想去看看。”

“嗯，那正好。”

“嗯？”顾心恒没太明白她的意思。

“我也去云苏，顺路。”女子言简意赅。

“啊？”女子的意思他是听明白了，但也更疑惑了。

女子还以为顾心恒没懂自己的意思，又耐心解释了一下：“你一个人走不安全，我正好也去云苏，顺路护你一程。”

原来你能说超过十个字啊。顾心恒悄摸腹诽了一句。

不过要关注的重点不是这个，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刚才他感谢对方的时候，她就提过一嘴自己是路过，所以她应该是从对向来的，那么问题来了，她要去的是云苏，那他去的是哪？

想到对方好歹是堂堂天师，走错路的概率肯定不大，顾心恒想着想着自己都整不自信了。

于是乎，为了确认是不是自己走错了路，他动作极小地朝女子背对的方向指了指，试探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去云苏……似乎是……走这边？”

“不对吧……我问路的时候那人明明告诉我一直往南走啊……”女子清冷的声音难得出现了波动，看得出来，她似乎也不确定自己走的方向是不是对的。

南……

顾心恒低头看了眼影子，然后偏头望着山下奔腾的江水，默然无语……

一切尽在不言中，女子也随着他的目光望向江水：“南？”

简短的一个字，顾心恒竟是从中听出了一丝释然。

不是，你都经历了什么啊……他细思极恐。

这一刻，顾心恒明白，哪怕是强如天师，也是有可能路痴的。

“嗯呐……”他不想打击对方，但事实就是这么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