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上班是来赚钱的,不是来交朋友的。要交朋友就交我!怎么交?你让我赚到真金,我肯定给你白银。”一个身材火辣的漂亮女人大马金刀地站在桌子上,拿着扩音喇叭,对着大车间里所有忙碌着的工人师傅喊话。
这就是有容。由于安顺寿衣系列产品供不用求,工厂里人人忙得起飞,有容要开会,又舍不得占用工人的工作时间,于是干脆让他们一边干一边听。
“咱们这是私企,不是大集体,不用论资排辈。哪怕是新来的、年轻的,有好的建议和改良产品的提议,都可以直接和我提出。不用顾虑老师傅的权威和面子。一经采用,立马发钱!谁的想法能提升效率、扩大销量,就听谁的、我就重用谁!”
工人们欢呼着,手上的活计一刻不停。
有容说:“昨天有员工提出,地藏宝珠的刺绣颜色应该加深三个色号,能显得大气庄重。非常不错!奖金已经发过去了。大家记住!咱们的产品死贵死贵的,顾客的期望值特别高,谁都不能给我出瑕疵、给经销商添麻烦!咱们顶格标准、满格状态,今天中午我在群里发红包,给大家加油!大家都听到了吧!”
众人大声回应:“听到了!”
有容大喊:“我告诉你们,钱是买不到幸福的,因为它本身——”
“就是幸福——”众人兴奋地齐声大喊。看来这句话有容平常没少说,都成了企业文化了。
有容说完,从桌子上下来。看着整个厂房里的忙碌,听着嗡嗡作响的机器轰鸣,她斗志十足。回到办公室,营销部门的负责人早就等在那里。沟通完几个方案后,有容迅速离开工厂,她已经约好了上午去一家周易馆,与一位“天师”见面。据一位朋友介绍说,这天师道行深厚、特别灵验。
在一间不到三十平米的小门面里,有容看着面前这个二十五岁上下的帅哥。
有容有点把持不住了,那突如其来的纯,是惊了她的魂哪!这帅哥也太氧气了!
看着有容递过来的驱鬼符,这阳光大男孩说:“这张符画得可不怎么样,一定是个新手。”反复又看了看,说:“但是为符纸加持的人,可真是了不起的人物!”
他叫江坎离,外表干净、白皙,眼神清透、头发清爽,流露出几分可爱腼腆的样子。这个形象和“天师”怎么也不挨边。与有容的印象里那正襟危坐的一眉道人英叔,反差也太大了。只觉得是他应该有个上年纪的师父,师父不在,他跑出来充数的。
有容说:“画符的是我的闺蜜。她画完了就直接送给我了,没有别人加持。”
“哎?”江坎离不信,又拿起黄符,重新仔细端详。然后他迅速从抽屉里找出黄纸和朱砂,非常熟练地画了一张一样的符。画完,两手各拿起一张展示给有容看。
江坎离的笔力遒劲、硬朗流畅。郁芊芊的歪歪斜斜、如同涂鸦。他微笑中带着得意,说:“看出区别没?”
有容使劲点点头:“你画得真好。”
江坎离高兴地说:“我亦无他,唯手熟尔。”
有容茫然听不懂。江坎离一看她这表情,知道她没上过中学,就赶紧说:“我没别的,就是手熟而已。”
有容说:“我家有好几张这样的符,有一张不小心被水泡坏了,想请你帮我画一张补上。那就这张吧。费用多少?”
江坎离把两张都递过去,说:“不收钱,但你得告诉我,你闺蜜是谁?是出家人吗?还是在家修行的居士?”
“她出家?哈哈。”有容被逗笑了:“她不想出家,她只想出嫁!她和我同岁,企业高管、白领精英。”
江坎离将信将疑:“不会吧?这张驱鬼符虽然是道家符,为它加持的人却是个佛家人。你别看就这一小张纸,它发散出来的正气,强过我的那张十倍。”
“真的假的?就这玩意?”有容不敢相信地用手指着郁芊芊的“大作”。
“不要这样。”江坎离赶紧按下有容的手,生怕失了敬意。“道家对于妖邪之物,讲究的是使它伏诛。说白了,就是它如果不知悔改,那就干掉它。邪灵一旦碰到我们道家的符,就像正常人摸到五万伏高压电。你也用过电动苍蝇拍吧?打蚊子的时候,蚊子会怎么样?”
“四分五裂,崩碎了。”有容说。
江坎离说:“对了!一样的。可是你朋友这张符,全是佛家慈悲。一旦遇到邪灵入侵,撵走了就行,不至于赶尽杀绝。她甚至都不想撵,邪灵只要不害人就行。因为她知道,邪灵一旦受惊,容易惊掉了一魂一魄,她不忍心。”
有容说:“这么心慈手软,反倒要害我没了命了。”
“你撞邪了?”
有容说:“我也不知道。我从来不信这些,但是这几天怪事太多。”
江坎离说:“有你朋友在,你不用找我。她就完全可以!就这法力,比我强,太哇塞了。”他笑出了小虎牙,搓着手赞不绝口。
有容噗嗤一笑,“我就知道她的饭量太哇塞了。”
江坎离说:“要是你不告诉我她是你闺蜜,我就会对你说,画符的人就不应该是个人!她要么就在天上,要么就在地下。”
有容惊奇地问:“什么意思?”
江坎离说:“天上是仙,地下是佛。这是一种含蓄的说法。天上高来高去、享受风光的,都是仙。真正怜惜众生的、舍生取义的是地下的那尊佛。”
“地藏王菩萨?”有容问。
“对呀!你还真懂呢。”江坎离心中有遇到知己的舒畅。兴奋之余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又拿过郁芊芊的符纸平铺在桌上,说:“你看这里、还有这里……这几个转角的地方,本来笔锋应该锋利如刀,大砍大杀,可是却画得这么犹豫、没有棱角。我原以为是画符的人手生,现在看来,她连恶鬼都会去宽恕、同情……她该不会是地藏王菩萨吧?”江坎离说完,也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想实在荒谬无稽。
有容忍不住哈哈大笑:“我闺蜜现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靠保姆伺候呢。还菩萨?菩萨生活不能自理呀?”有容只觉得这所谓“天师”实在年轻,说的话有的可信,有的太离谱。
江坎离却见惯了这不信任的表情,就对有容说起自己的身世来。原来在他四岁的时候母亲去世了,父亲伤心之下带着还是幼儿的他,到市郊的一座山上的道观出家。父亲做了道士,江坎离却不是正式出家。他从小在三清道场中长大,连上学都要走好几里山路。因为总在道观的坎离宫玩,道士们就叫他江坎离。他从小聪明好学,耳濡目染下,道学知识技艺竟十分精湛。二十岁时,父亲病故。江坎离带着道士们为他凑的钱,下山开了一家周易馆谋生。五年下来,虽然小有口碑,但由于他天性淳良,不会花言巧语,那些连吓带骗的话术他是一句也不会,所以收入只够温饱而已。
有容听完很是感慨同情,也有些许共鸣。她从辍学到创业,到如今殚精竭虑地拼搏,其中的艰辛真是一言难尽。
江坎离说完之后,表情突然严肃:“你家里都供佛了,怎么还会撞邪?”
“没有啊,没供佛。”有容说。
江坎离疑惑地说:“我会看相。你是家宅供佛之人的面相,一直被佛气熏染,才是这种气色。只不过你供的不是大法力佛。不是如来,也不是观音,至多……是个罗汉。”又挠挠头说:“还不是什么顶用的罗汉。”他非常费解,供这么个罗汉有什么用呢?
有容说:“你可别瞎猜了。我原本就不信这些神佛鬼怪的,直到昨天晚上,我家有人敲门。”她拿出手机,打开智能门铃摄像头录下来的视频,回放给江坎离。“就是这个人。视频录反了,得倒过来看。”
江坎离只看一眼那视频中的女人,就吃了一惊,说:“我的天,这不就是嘛!”
“是什么呀?”有容急问。
江坎离却一直将视频看到尾,把手机还给有容,一脸冰霜地说:“你看到她流口水没有?为什么不往下流,而是往鼻子上流?”
有容说:“我看见了,我当时是盯着视频看的。”
江坎离说:“你的摄像头不是反了,而是这个女人压根就是倒立的。”
有容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原来那个女人是像壁虎一样趴在墙上,头朝下、对着门。这种不可能做到的姿势,只有……“哎呀!”有容恐惧地闭上眼睛。
江坎离说:“其实人间的鬼魂并不多,去世之前的两天灵魂就渐渐出窍,咽气当天夜里就必须被勾走。真正能留下的,又能躲过勾魂阴差追捕的,那得是多厉害的?你遇到的这个东西已经有很高的灵智了。如果有人开门,她就会马上缩到走廊的上方,靠近顶部的位置,让你看不到她。我猜,她是想看看开门的人对她有没有危险。比如说,开门的人如果是我,她是不会进来的。”
“我能请你晚上到我家住吗?住几天就行。”有容哭丧着脸恳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