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鲁佩
1836年6月18日(1)

维克多·雨果致阿黛尔的信

[……]身处此地,不禁大声发出一连串的赞叹。沙特尔大教堂的确是个奇观。

我们花了三十六个小时,在里面上下四处游览,时而穿过殿堂,时而深入墓室,时而又爬上钟楼,贪婪地从各个方向打量这座建筑。不过,我们对它仍一无所知,因为要想对教堂内部有个基本的认识,至少需要六个月的研究。对我来说,我依然沉浸在这些宏伟建筑余留的第一印象当中,完全只有赞赏的份儿。

教堂内部极其恢宏。殿堂高大而幽暗,彩色玻璃窗上嵌满了宝石,祭坛过道最近刚镶边框的浮雕,构成一丛令人叹为观止的石刻灌木,可谓十五十六世纪之交从未涌现的艺术杰作。多么壮丽的教堂!细节繁复犹如森林,又是多么静谧、多么高大。这种艺术才是自然真正的子嗣。正如无穷的自然一样,其中宏硕与渺茫并存,微小与壮丽共在。

哎!我们时代那些可怜的建筑师,他们用那么多石头只会营造渺小的建筑,他们应该来这里学习才是!他们应该到此向这些宏伟裸墙的缔造者学习,如何在简单之中蕴含繁复而毫无杂乱,又如何用细节去衬托整体的宏伟。他们是真正可悲的艺术家,他们对自己的艺术已丧失感知,他们摘除掉橡树的叶子,亦如教堂没了阿拉伯纹饰。

教堂的外观也同样辉煌。耳堂外的两组门廊精美得无与伦比,有些吊顶边门从侧面望去,我感觉还有点像埃及的列柱。这里的雕像和亚眠大教堂的相似,都诞生在基督教艺术最肃穆的时代。

至于那两座钟楼,它们构成的那种典雅与庄严之间最绝妙也最和谐的对立,着实极尽想象之能事。那座老钟楼稍矮一些,为罗曼风格,肃穆而庄严。另一座钟楼可谓一部宏大的杰作,高度足有四百尺。

那三扇巨大的圆形花窗,外观形制十分精致,内部颜色也同样精美。

谈起火灾(2)造成的破坏,不管各路报纸如何报道,损失确实极为惨重。我是目睹之后才发表看法的。我参观这座教堂尤为谨慎,也像过去那样完全匿名,以便不受任何礼节的影响。为了游览整个教堂,正如其他地方一样,我不得不与愚笨的敲钟人和傲慢的司事斗智周旋。在所有的教堂我都会碰到这样的人;他们是教堂绝对的主人,好奇客的拦路虎,他们将这些残片视为珍宝,用钥匙锁起来据为己有。不过,沙特尔大教堂还算好,司事已向士兵传达命令。你报上姓名说要进去,哨兵会冲你喊道:“站住!您有许可证吗?”——“谁给发?”——“门卫会发。”士兵说道。[……]


(1) 1836年6月15日,维克多·雨果和朱丽叶·德鲁埃动身开始他们每年一次的旅行,期间曾由塞莱斯坦·南特伊陪同。

(2) 沙特尔大教堂历经几次大火,1836年第三次大火毁掉了教堂木制的屋顶,后由金属屋顶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