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踏别生死

莽荒群山之中，颇有几分景致，晚霞横空，遮蔽半边苍穹，如血染万天，震撼无比。

轰！

白钺抬头看去。

一头浩大苍鹰横击飞过，轰然声中，赫然是突破了音障，消失在一座高耸山脉之后。

前日，他斩杀三名魔修后，飘然远去。

这一战，不过是这一世中插曲，终曲唯有他自身方能演奏。

穿山越林，游览莽荒风景，随意斩杀妖兽，炼化气血，以龙吟淬炼己身。

但他亦是感觉的到。

这段时间以来，自身体内最深处，那浩荡气血之下，寿数正在丝丝流失，且这过程，并不可逆，无可避免的走向苍老。

这样下去，连他自身凝练气血，也会动摇。

“这一世，只能走到这里了。”

白钺心中平静。

他左腕上的鬼佛印记蛛网密布，几乎化为一层阴云，又像是一圈阴暗佛光，笼罩在上。

他背后的虚影，已然缩小到几乎与常人无异，但神情之上，也越发鲜活诡秘起来。

“难以继续，在这一世苟活下去了。”

“但我本就……”

“不争一世之短长。”

白钺目光平静。

他身边，插着那一杆地煞长幡。

这把长幡，乃是一柄上品法器，在炼气层次堪为无敌，他杀了那老者时，对方竟是在问是否有轮回，似乎颇为顿悟。

但这自然无甚用处。

唯有白钺知道，何为轮回。

白钺意识深处。

那一点轮回镜，浮现。

凭借着轮回镜，白钺随时都可抽身而去。

白钺能感觉到……

轮回镜正等待他，驾驭其穿过轮回，前往下一世。

白钺这一世，至精至纯，所求唯一，便是燃烧自身，将横练武道，推至更高境界，十年来始终未曾改变，至此已是大限将至。

但——

“我这一世，却还有一件事，未曾做到。”

白钺手中一翻。

漆黑六龙神像，出现在掌中。

白钺自从在水下洞府得到这件神像后，还从未真正将其中奥秘参悟出来。

这意味着，这件漆黑神像的层次，恐怕远在白钺现在层次之上。

这一个月来，白钺运用神像魔功，吞噬镇压那鬼佛之力，却是心中有所感悟，明白这魔功仍有一层关隘，是自身未曾踏破的。

“虽是无法带入下一世，但便让我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感悟这魔功根本吧……”

白钺很是平静。

他右手合拢，轻轻捏碎了手中的漆黑神像，神像化为数道幽暗之气，冲入白钺体内。

神像魔功，起！

下一刻。

白钺神情，微微一动。

他能感觉到。

自己忽然之间，连接到了某个无可名状的庞大存在之上，且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这感觉……”

白钺盘膝而坐。

他第一次感觉到，魔功的变化，如此诡秘玄奥。

那背后的两头蛟龙，再度浮现出来。

它们正在吞噬！

但那存在却是太过于庞大、宏大，甚至于犹如天体一般宏伟，以两头蛟龙的力量，却是丝毫都吞噬不得。

“似乎还未透彻吗？”

“那倒也简单。”

“横练功夫，唯独要水磨功夫，才能一点一滴成就。”

白钺此刻，仿佛又回到了第一天，修炼横练功夫那日。

他站起身来，运使魔功。

动作一板一眼，犹如刻尺衡量出来一般精准。

这魔功到了这个时候，他仍不明白，究竟应该如何运使。

但，不明白，便练就是了。

随着白钺的拳架打开，那两头蛟龙的口中，吞噬力量却是越来越大，一应存在皆是在吞噬之中。

白钺的左臂之上，那层灰暗佛光正在迅速消散。

但。

白钺的根基寿数，也在同样快速消散消失！

“原来如此……”

白钺心中很是平静。

他终于知道——

这两头蛟龙，并非是在吞噬。

而是在献祭。

它们是在吞噬其他存在的力量，打开，通往那恐怖存在的祭坛，将那无上存在的一点力量，置换降临下来！

这是一种窃取，也是一种交换。

白钺的头发，正在渐渐枯白。

他的皮膜之上，皱纹泛起。

他正在老死。

但——

他周身那气血凝练到了极致，那悠长龙吟声，犹如最后钟声回荡。

他的气血，一丝一毫也没有给出！

“我的一身功体——”

“绝无可能，献祭给他人。”

白钺双目之中，已然染上了灰色阴翳。

但唯有决绝武道，犹如一点寒星，永不动摇！

他还在发力，将那魔功运转。

寿数？

拿去吧！

那鬼佛碎片，亦任凭取走！

便在我死之前，看看这真魔之威——

就在白钺的最后一丝寿数，即将消失殆尽之时。

白钺的双眼之前。

一片黑暗。

而就在那无边黑暗之中。

一丝漆黑气血，终于悄然落下！

轰！

白钺周身的苍老皮膜，都是鼓起！

那一丝漆黑气血，犹如一片血海，降临之时，唯有无穷无尽，这四个字可以形容！

“原来如此——”

“通过神像碎片，沟通到那恐怖真魔存在本体，从其身上，窃取相应气血，壮大己身！”

“这便是这魔功真正之秘吗……”

白钺浑身上下，那浩大龙影浮现，这一刻，那威严龙首已非虚影，而是无比凝实，犹如一头不屈真龙，俯视一切。

龙吟铁布衫，第二层！

轰！

白钺能感觉到。

漆黑气血落下时，霎时间填满一切。

自身一步踏出，已进入一个全新的境界。

但他的身体，已然苍老到了极致。

哪怕那无穷无尽的气血，也无法将他的身体，再度淬炼，完成蜕凡。

“轮回之时……”

“到了！”

白钺苍老面容上，平静无比。

就在白钺一步踏出，即将踏别生死之时。

他能感觉到——

他左臂之中的鬼佛神识，似乎正在焦躁无比，那阴冷之意都快散去，拼命向外挤去！

隐约间，一个更加庞大的鬼佛身影，伫立在天地之间。

鬼佛脸上，再无那阴森微笑神情，而是惊恐想要逃离一般。

“吼！”

远处，山峰上庞大蛟蛇，早已苏醒，看到那升起的漆黑烟柱，却是双眼中恐惧无比。

巨蛇拼命挪动身体，向外爬去，所到之处，山峰崩碎开来。

下一刻。

一应蛟龙咆哮声、鬼佛嘶吼声、群鸟叫声……乃至白钺心跳声，气血运行之声，尽皆消失。

白钺却是仿佛看到六枚狭长妖异竖瞳。

冥冥之中，在黑暗中缓缓睁开。

“原来如此……”

“这便是……”

白钺在看到那六枚寂静妖异竖瞳时，就感觉到，自身的气血，仿佛静止一般。

只听到啵的一声，自己下颌处睁开了两只眼睛，那眼睛他虽不能看见，但却能感觉到——

那是与漆黑龙躯上，同样的妖异龙睛！

同时，他也霎时间知道了，那头漆黑真龙的名字。

“六阴真魔……”

“寂涅！”

在白钺说出那漆黑真龙名字时，旁边那鬼佛身影露出了极度不甘之色，旋即淡去消失。

白钺的双眼之中，最后一点神智清明之色消失。

他的身体，化为漆黑灰烬，飘散！

……

大晋之内，分为九州，其中扬州最为富饶繁华。

扬州一处河边。

一名身穿华丽锦绣衣裙的女子，泪眼婆娑，看着摇篮里的婴儿。

在她未曾注意之处——

婴儿紧闭的双目下，浮现出淡淡明光。

“殿下！”

后方花园中，有人在呼喊。

年轻女子忍着悲痛，将摇篮推下河水，看着它飘远。

河水中。

婴儿忽然，睁开双眼。

他正是刚刚转生而来的白钺。

冥冥之中，一点真灵托生！

那真灵之中，却是有一面轮回镜翻转落下，其中蕴含一道至精至纯的气血，震荡间龙吟鸣响。

这道气血之威，已突破了锻血层次，达到一更加强悍境界！

“白钺，第三世。”

“当前境界：凡人”

“当前灵根：土水·杂灵根”

“当前技艺：武学·龙吟铁布衫（第二层，特效：不破铁衣、灵气锻体*第二层、神通·龙吟）”

“当前可转世，转世时，可携带任意一门技艺进入轮回，轮回地点暂时不可选择，轮回身份暂时不可选择。”

“神像魔功，未曾携带而来吗。”

“那头真龙的实力境界，恐怕并非我一世两世之内，能够触及的存在……”

白钺躺在摇篮里，顺流而下。

他心中浮现，前世最后一个瞬间，那漆黑真龙睁开六瞳的一刻！

“任何人修炼神像魔功，只要惊动那头真魔，只有死路一条，哪怕是蜕凡……不，哪怕是半步金身，也是一样！”

白钺心中，已知道寒潭底部那具暗金色骨骼，到底是死在什么之下。

六瞳顿开，只需一眼看来——

半步金身修士，周身血肉，化为齑粉！

“但……”

“我似乎还能，接触到它？”

白钺这一次转世，并未携带神像魔功。

但当他想到寂涅的存在时，便有一种冥冥之中的感觉——

只要他重修魔功，已无需漆黑神像。

在任何时候，都能够直接沟通到，六阴真魔本尊。

仿佛，当他踏破那魔功关隘时，便在诸多轮回之中，彻底踏破了此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