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榻
是真的把床放下来

“下榻”是指客人住宿,虽然多用作书面语,但在日常俗语系统中无人不知其含义;而且不论国家元首、高官显贵还是平头百姓,只要去住宿,一概可以用“下榻”某酒店的说法。

但是“下榻”最早的用法却大不相同。这个典故出自东汉有名的耿直大臣陈蕃。陈蕃最为人所知的名言就是那句“不扫一屋而扫天下”。《后汉书·陈蕃传》载:“蕃年十五,尝闲处一室,而庭宇芜秽。父友同郡薛勤来候之,谓蕃曰:‘孺子何不洒扫以待宾客?’蕃曰:‘大丈夫处世,当扫除天下,安事一室乎!’”

陈蕃任乐安太守时,“郡人周璆,高洁之士。前后郡守招命莫肯至,唯蕃能致焉。字而不名,特为置一榻,去则悬之”。贵为太守,对显然没有功名的周璆(qiú)却只呼他的字(孟玉)而不称名(璆),这是非常尊敬的表示。不仅如此,陈蕃还在家中专门为周璆设了一张卧榻,以便联床夜话。这张榻平时都悬起来,只有周璆来住宿的时候才放下来,故称“下榻”。周璆一走,这张榻就又悬起来了。

还有一个人也享受到了陈蕃“下榻”的待遇,这个人就是被称作“南州高士”的徐穉(zhì)。陈蕃任豫章太守的时候,又重演了“下榻”一幕:“以礼请署功曹,穉不免之,既谒而退。蕃在郡不接宾客,唯穉来特设一榻,去则悬之。”

南朝齐诗人谢朓和沈约同为“竟陵八友”,私交极好。谢朓曾写有一诗《在郡卧病呈沈尚书诗》,沈约和诗《酬谢宣城朓诗》,其中有“宾至下尘榻,忧来命绿樽”之句。“尘榻”指特为尊贵的客人准备的榻,而贵客久久不至,悬起的榻上积满了灰尘;贵客再来的时候,才将此“尘榻”放下来。“绿樽”指盛满新酒的酒杯。

从此之后,“下榻”一词就成为礼贤下士、接待贵宾的敬语,又演变为只要住宿即称“下榻”,跟真的把榻放下来没有任何关系了。

《竹榻憩睡图》,元/明佚名绘,绢本设色,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这是一幅册页。三折屏风围出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其中安放一张简易竹榻。一位老者侧卧于榻上,正安然合目而睡,榻下摆了一双黑履。从老者身下垫的毛皮和身上披的裘衣来看,应是秋冬季节。三围屏风可以起到很好的挡风作用。老者面目清癯,额头宽广,皱纹纵横,睡姿十分安详。屏风、竹榻的形制皆古朴素雅,屏风上绘有简易水纹,隐隐透露出主人的志趣。这张竹榻的结构被画家描绘得十分清晰,看上去轻巧耐用。这样的榻挂起来也是很方便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