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的红衣如此鲜艳美丽,如鬼魅一般,毫无目的地在幽深的山林里走着。
凛冽的寒风伴随着冰冷的雨点,与她脸上的泪水混合在一起,大颗大颗落进土里,无人在意。
她已经走了很久,加上不合时宜的雨天,道路上满是泥泞,举步维艰,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
体力不支,道路崎岖,最终她瘫坐在地上,悲痛地啜泣着。
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受了什么苦,为什么要走到这无人居住的深山老林里。
她颤抖地手摸着隆起的肚子,一张原本清秀俊美的脸庞已经脏得不成样,显得有些憔悴,她裂开嘴,笑得十分诡异,用有些癫狂地语气对肚子里的孩子说:“他不爱我!也会不爱你,你来到这世上也是遭罪!呵呵……不如……和我一起走吧?”
她哭着哭着就笑了:“本以为用你,可以让他多看我一眼……可他心里只有那个女人,一个永远都找不到的女人……”
她深吸一口气,想要站起来,因为不远处就有个破庙。
她看着破庙里供奉着一尊破败不堪的,不知道是哪路神明的神仙。
对此,她嗤之以鼻,不屑地看着里头的石像:“呵,神仙要是有用,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受苦了……”
空中一道银耀眼的白光闪过,紧接着伴随的是隆隆的雷声。
她看向黑漆漆的天空,眼里还噙着泪:“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这时,她的肚子传来一阵剧痛,就好像下一秒,自己就要被撕裂了。
她忍着痛,拿出一把匕首,准备向肚子刺去,但真要刺下去的时候,她又不忍心了。
真真实实的痛感让疯魔的她清醒过来:“亲手杀害你平添我的罪孽,就让你自生自灭吧。”
她不打算杀害肚子里即将出世的孩子,但她也不希望他能活下来。
女子又看向破庙内的石像,冷笑一声:“放心,我不会死在你面前的,你要是有灵,就该保佑这个未出世的孩子能活下来。”
她已经站不起来了,用手抓着泥土,半跪着挪动着膝盖,慢慢爬向破庙后头。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消停了些,她也已经来到了破庙的后头。她再次拿出匕首,用手摸着刀柄上的两个字,泪水再次顺着脸颊滑落。
还是忘不了他对自己的冷漠和无情,也恨自己过于天真把事情想得太好:“是啊,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那些绝情的话我会一直记着……既然你不愿看见我,那我就消失吧……”
她开始痛哭,把自己这辈子经历的委屈和绝望都哭了出来,或许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放肆地毫无顾忌地大哭了……
红色的衣裳已经被泥土弄脏,已经黯淡不再鲜艳,但暗红的血液又染在了裙摆上,一直顺着雨水,重新流向土里……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居然是笑着的,她在笑自己:真傻。
雨已经小些了,站在某户人家屋檐下躲雨的江湖术士准备离开之时,刚好有人打开了门,是一个八岁左右的小女孩,她塞给江湖术士一把伞,还有一些小点心。
“娘说她之前见过你,一直在帮助百姓治病救人,还不计较金钱,所以让我把这个给你,祝你旅途顺利!”
他笑了笑,但在小女孩眼里却忽然换了一个人,眼前的人不是一个穿着随意的江湖术士了,而是一个仙风道骨白衣飘飘的清秀男子,他轻轻开口,好像传来了声音,又好像那声音没有发出来似的:“谢谢。”
女孩揉了揉眼,对方已经消失不见。
她只当是江湖术士的本事,关上门又回到了屋里。
“你会有一段奇特的旅途,将他们联系在一起……”那神秘男子微笑着看着府邸方向,最后一点点消失……
恢复正常的江湖术士没有察觉到任何不适,拿着女孩给的雨伞和食物离开了这个地方……
七年后。
缇州的赵家是风水城最有钱的家族。
几乎每个快要成年的孩子都会被外派出去做生意。成功了,那这孩子就是名正言顺的赵家人,拿着谈成功的生意赚来的钱,自食其力也不用担心日后没了收入来源。但失败了,不仅可能会失了性命,就算回来了,那也不会受家里兄弟姐妹长辈们的待见。
当然有不少野心勃勃的人图谋家产,为了不让某房占去过多的财产,削弱他们的势力,他们常常会在孩子外出时故意找杀手谋害那些孩子,以削弱他们的势力。
死在暗算下的孩子数不胜数,他们的母亲被逼疯的也很多,但对那些心里只有钱的人来说,反而是清除了一些碍事的家伙。
赵水谣今年刚满十五,也是时候出去历练了。赵水谣的父亲是赵家家主的二弟,算是二当家,除了家主那边的子女,也就二当家的孩子们最受重视了。她的父亲还有两个小老婆,她的母亲是正妻,所以她算是嫡出了。
还有很有趣的一点,二当家的夫人们,生下来的孩子无一例外都是女孩。因此也被其他兄弟调侃,这是仙女窝了。
万幸赵家重男轻女的思想没有那么严重,男孩女孩都有机会出去历练,并且成功之后回到家都会得到家人的重视。除了年纪到了该出嫁的女儿们会被当做联姻的工具人……
赵水谣早就得知自己不久就要被外派完成家族任务,此刻正在母亲的住处商谈。
内心紧张,但她还是得故作镇定。
“谣儿。”母亲慈祥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此次被派往赤州钱家,一定要小心,我听闻那段路上不是很太平,你三叔四叔一定会找人对你趁机下手的……”
大家都对三当家和四当家的为人心知肚明,为了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不惜一切手段除掉那些被寄予厚望的子女。明明知道是他们在背后使诈,却始终没能找到证据,还要装傻充愣,避免被他们盯上,白白失去性命。
赵水谣想起死去的大哥,心里不是滋味,想报仇,但深知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她对母亲说:“大伯的儿子不就是他们暗中下手害死的么……为了钱一点亲情都不顾,母亲你放心,我会提高警惕的。”
见母亲两眼泪汪汪,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赵水谣一个不忍心直接扑进母亲怀里:“母亲之前给我的暗器,我会好好利用的,他们若是真的对我下手,那我也不会存一颗慈悲心给他们生路!我也不会走崇天哥哥的路,不会对任何恶人客气的。”
母亲听水谣提起大伯的儿子,抚摸着水谣的脑袋,但她眼里尽是悲伤:“我还是看着崇天长大的,那也算我半个儿子,哪成想就这样去了……多懂事的孩子,他小的时候我还想过他会娶什么样子的女子呢。”
这个哥哥跟赵水谣的关系也不错,因此母亲一提起来,她除了悲伤,还有一股恨意。
“你此次去钱家是谈钱庄生意的,但我觉得那帮人这么商议,是想把你送入虎口,想我们赵家和他们钱家联姻……母亲不希望你嫁入他们家……有传闻他们的儿子有智力缺陷……还……还长相可怖……”
赵水谣一听钱家,满脸带着嫌弃。她也听说了钱家公子的事情了。
“打小我便觉得我们赵家的子女都是货物,货物被养大了就该去为这家族添砖加瓦,为他们做贡献。至于联姻什么的……先能活着回来再说吧。”此时的赵水谣已经离开了母亲的怀抱,目光看着别处,似是早已看透了一切。
母亲叹了口气:“你自小就懂事,从来不争不抢,但也不会轻易被人欺负,但我知道,你只是对外故作坚强,内心还是很脆弱的。那天传来崇天的死讯,你在屋里哭了大半天吧……不提这些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希望你明白,作为母亲,我希望未来的路能让你自己来选择,而不是被那些人安排好。”
赵水谣知道母亲关心自己,又担心自己会步了赵崇天的后尘,便说:“母亲不用担心,我会活着回来,并且找到三叔杀害大哥的证据。”
母亲看着水谣坚定的眼神,不免有些感叹,她小小年纪就要承受那么多,家族的事业,兄弟姐妹的离开,毫无人性的金钱纠纷。
“或者我去跟你爹说说……让你别去赤州……”
赵水谣却笑了笑:“母亲,他们都安排好了,我就算不去这个赤州钱家,还有别的坑等着我跳,都一样。唯一的选择不是被除名赵家么,我要是被除名,这是小事。但没了我,你一人在这会被他们折磨的,你已经吃了那么多苦,你觉得我会忍心看你再受别的苦吗。”
二当家的大夫人确实只有赵水谣一个孩子。按理说这么多年,别房的太太都有好几个子女了。她也是比较倒霉,孩子不是夭折,就是后来得了什么重病离开了。她也知道原因,但无奈敌在暗,她不能确认究竟是谁干的,就算找到了是谁害了自己的孩子,那人背后必然还有隐藏很好的幕后黑手,很难揪出来。
赵水谣就在这样的环境中艰难成长,时刻紧绷着一根弦。谁肚子里有什么坏水,她一眼便能看出来。
那些人想害人,是不会自己亲自动手的。他们更喜欢借刀杀人,这样能很好的将自己隐藏起来。
见母亲沉默,赵水谣继续说:“母亲别多想了,去赤州还有几些天呢,我会好好准备的,你与其这么发愁让自己看上去病恹恹的,不如调整好心态面对,等回来让我见一见容光焕发精神奕奕的母亲大人。”
母亲还是想先保证自己孩子的安全,便说:“母亲托你外祖父多给你造些暗器吧。什么迷烟毒针的,不管逃跑还是自保,都能用的上。”
赵水谣微笑着点点头:“嗯,谣儿谢过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