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如生再没有和陆望说话了,将注意力专注在街演上。
晨杏下去之后,他又紧接着上去,然后是伍伽黄叶的二人组,许权星居然有单飞的心思,告别了师傅师娘,独自上去来了首歌,居然还是唱跳。他的唱法有点油滑,怪腔怪调,但挺好玩,和这老小子给陆望的印象相差不大:看起来害羞腼腆,其实背地里玩得特花,简称闷骚。
大家就这么轮流上上下下,几首流行歌下来,场子也给抄热了,围观人越来越多,怕不有五六十个,围成了好大一圈观望,指指点点叽叽喳喳,一些人还拿起手机拍摄。
大家伙毕竟都是有实力的音乐人,除了陆望,一旦拿出实力就很容易得到欢迎。
最没实力的陆望当然是旁观了,但他也不是白白旁观,一直在细致观察几个人的唱法特点,顺便递瓶矿泉水什么的,许权星对看他代替了自己的跑腿活儿,还很是感动地拍他肩膀呢。
几个人里,伍伽和陆望的水平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陆望胜在先天条件音色音域,伍伽的大白嗓吃了亏,但他的音准节奏、对音乐风格的驾驭都远比陆望更好,此前的憋气唱法是强行跟黄叶节奏的问题,一旦回到自己舒坦的男中音就正常许多。当然,他真正厉害的还是抬手就来的器乐,一会儿的功夫手里面家伙事换了三四种,令人眼花缭乱。
和他配合的黄叶唱法纯熟,特别擅长无咬字的低吟或高音,这大约是常年唱和声的好处,但她不是没有缺点,唱法太老派了,这种唱法对循序渐进的慢歌最有办法,却难有什么节奏律动,一直和旁边几个风格玩出花来的年轻人有年代感。不过对于大部分老人而言,她最讨人喜欢——别说唱歌了,长相也是,她三四十岁,微胖,圆脸,虽然有爆炸头,但说话软软细细绵绵柔柔,打理一下就是那种老一辈人喜欢的贤妻良母形象。
陆望在旁边跑腿的时候,还听到有几个老人悄悄嘀咕,大家都看得出来黄叶和伍伽是一对,但人家都看不上伍伽有这个小胡子吊儿郎当的男人,觉得黄叶跟着他屈才了,那难看爆炸头肯定也是跟着这小瘦猴学坏的。
许权星的唱功也十分不俗,他最显著的一点就是声压强横,同时喜欢飙高音,炫技,晨杏下台跟陆望吐槽他哪句拖拍或是抢拍,但不管油腻与否,这小子的唱功都无疑超越他的师傅师娘,无愧于是活积木的台柱子。他唱到了兴奋,把话筒一放,当场在地上跳起街舞,而且还跳得特好,过了一会儿又起身打B-BOX,动次打次极有节奏律动,整个人又酷又炫,简直就是时尚流行的代名词,让老城区没啥见过这场面的老人小孩大开眼界。
他的忽然即兴倒是给了晨杏和宫如生灵感。
下一首歌,晨杏也在歌曲末尾来了个接近二十秒的海豚音,还带转音的。而再之后,宫如生则拿出了他擅长的撕裂音黑嗓,以一种轰炸的气势震撼围观群众们。等再到晨杏的时候,晨杏居然又来了首气势磅礴充满力量感的摇滚。宫如生转过头来就去来了段无人声鼓乐SOLO,激情满满,手里的鼓槌跟鼓面有仇一样。他们两你来我往,风格各异,在外人看来或许吵吵闹闹,但只有专业人士知道两个人的造诣有多深。
大约七八首歌后,大家或多或少都累了,陆望又没底子上场,晨杏就问围观人群里有没有想上台的。
一开始当然没人有胆子上来,但晨杏又连续问了几遍,终于有人举手了,正是之前那个要点歌宣称自己听流行的大黄牙老头儿,都没等晨杏答应,就冲上了主唱的位置。
他上来了才指着自己说,“我能成不?”
晨杏用微笑欢迎,然后问了老头儿想要啥歌,老头张嘴来了句,“女儿情。”
许权星呆了,这伴奏哪里准备得到?这时候又轮到万能的晨杏出场了,她拎着把吉他就站一旁,还拍拍自己胸口,“交给我。”
手指一划拉就滴滴答答地开始了。
陆望以为老头这么冲上来会有点实力,但一开口就贻笑大方,第一段儿就破音了。周围人笑他,他嘟囔了一句,“紧张了”。
于是又唱下去,后面两句总算好了点,但遇到“女儿美不美”还是难顶,又破了音。围观群众们更哈哈大笑,他却已经沉醉进去了,完全不管不顾别人的目光,眯着眼睛深情皱眉大喊大叫起来,现在不是破几个音的问题了,而是一节里面多少音没破,还有不少拖拍抢拍音准跑调的问题。
陆望看到旁边宫如生一脸无奈地捂住耳朵,而台上晨杏一脸憋笑地弹吉他,几个音都因为老头儿而弹错了。
不管怎么样,老头儿的激情还是满分,一曲完了大家还是献上掌声,他还颇有点恋恋不舍。
有了老头儿打开局面和氛围,剩下的观众们就踊跃多了,晨杏又邀请他们,这次是连续几个人上了台。晨杏挑了个最快上来的三十来岁大叔,让剩下人按照上来的速度排队等候,最搞笑的是其中还有那大黄牙老头儿,他倒还守规矩,下场了再上来。
这伙人的水平自然良莠不齐,好一些的有音准,没气息,但胜在自然纯朴。
有他们过度,大家休息好了就又上场,各自拿出绝活歌曲。这么再一个小时后,一个上午便这样过去,晨杏终于拍拍手准备散场。
围观群众中,大黄牙老头高声询问,“妹妹,你们的演出好久还有哦!”
他上一次下场后又跟着上来一次,唱了三首歌,额头上都冒汗了,但居然还是意犹未尽。
晨杏说,“不好意思,以后没有了。”
大黄牙老头表示失望,也只好跟着别人一起离开了。
也就是这句话让陆望想起了起来,这是一场离别的前奏。
他看向晨杏,晨杏则对大家说,“收拾收拾东西,我请大家吃顿饭!喝点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