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雕

凛冬将至,漫长的冰期即将席卷大地,巍峨的群山好似茫茫波涛。这片山浪之中潜藏着数以千计的峰峦,许多穹顶与尖峰尚未可见,众多峡谷和湖盆仍在孕育。在旷世的创作过程中,建筑大师精心挑选了一种工具,既非地震和雷电,也非狂风和暴雨,而是那细碎轻柔的雪花,它们是太阳和大海的孩子,在一个又一个季节里,悄无声息地飘落大地。假如想回到冰期之前的原始状态,那么山脉间一条条深邃的沟壑都要被填满,所有的湖泊、草甸和盆地都要被覆盖,每一块矗立的岩石,无论多高耸的山峰,都须再次被埋没,因为一切都还没被冰川刨碎带走。仔细观察现状我们就会发现,未曾遭遇冰川的地区,其风貌相对简单;而像科恩河(Kern River)和太浩湖(Lake Tahoe)的上游高地,以及霍夫曼(Hoffmann)与默塞德的周围,则明显跌宕起伏。当然,这些雄伟的景象也可能是其他原因造就的。

放眼望去,几乎所有的冰川现象都能在这片山脉中找到,气势恢宏、不同凡响。巨大的冰川曾广泛地分布于此,冰盖下厚重的褶皱塑造了这里蔚为壮观的景色。如今,寒冬已近尾声,山谷两侧温暖如春,披上了茂密的森林,然而在一些高海拔的地方,在巍巍山巅,冰川依然随处可见。格陵兰岛和南极附近的大地正在经历冰川作用的全盛时期,所有辉煌灿烂的篇章还在冰封之中,就像曾经的这片山脉一样。雄伟的喜马拉雅山、阿尔卑斯山,还有挪威的那些高山,则已经冲开冰封,巨大的冰盖分裂成不同的冰川,像河流一样沿山谷而下。想来过去此地也是如此,各处的峡谷和山沟都是一条单独的冰川通道,只是这些冰川在近期逐渐消退了。如若我们循着冰川消失的足迹来到高山之巅,寻访一些背阴的地方,还能看到它们徘徊的身影。它们正默默进行着最后的工作,完成山顶的雕琢。

各地的冰川在演进过程中,有着类似的经历,随时间的推移,从一个阶段过渡到另一个阶段。当一次大的冰期循环临近尾声时,冰盖从外围的底部开始融解收缩,那些穹顶和尖峰像小岛一样,自洁白的表面升起,接着狭长的山脊显露出来,被分割开的冰川在山脊之间缓缓蠕动。冰川之势越来越虚弱,耐寒的苔藓和松树们沿着每一寸冰碛,奔向阳光温暖的斜坡,一步步追赶着逐渐消融的冰川。而冰川,恰如盛夏的云朵,慢慢淡出这片阳光明媚生机勃勃的画卷。

当厚达几百甚至几千英尺的冰盖从山脉的侧面重重滑落时,由于接触的岩石具有不同的硬度和密度,其表面会产生不均匀的磨损,这一点很好理解,但不止于此。冰川不仅会像打磨工具那样,以滑落的方式来琢磨和抛光岩石表面,也会令岩石破碎开裂,并随之带走大量碎片。不论是泥土、沙子,还是碎砾、岩块,直径小到几英寸,大到四五十英尺,各种碎片都会随冰川而走。

据我们目前的观察来看,整个山脉是由类似砖块的部分组成的,每个部分的形式和大小取决于其间劈理面的发育程度。这些劈理令每个部分各具特点,让它们既相互分离、互不干涉,又能拼接成作为整体的山脉。维系各部分的力量并非处处相等,因此当它们遭受冰川压力时,会以不规则、不确定的方式撕裂,从而产生丰富多样的岩石形态。

由于贯穿其中的长石成分被溶解,某些区域的花岗岩早已支离破碎,但大部分的花岗岩自冰期结束以来几乎没有开裂崩坏。这些坚硬的区域中存在三个系列的劈理,或者可以称之为分离面,其中两个系列是接近垂直的,而另一个是平行的。假如这些劈理完全发育,将把岩石分割成几乎规则的平行六面体。我们理应重视这种可分割岩石的结构,因为它们将严重影响到冰川的侵蚀作用。为了更清楚地了解山脉是如何被分开的,首先要知道它们是怎样组合在一起的。如今事实已经摆在面前,山脉并非没有自身结构,并非只是地壳的巨大褶皱,而是像艺术品一样,由一些形式规则的石块组合而成。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对山脉的研究迈进了一大步,甚至可以将《圣经》中那句“他建造了山”不仅仅理解为比喻,更视为一种接近事实的描述。(译者按:圣经语“He hath builded the mountains”。)

为了充分了解在分割山脉、形成山谷、塑造岩石等种种地质过程中,这些劈理有着怎样的价值,我们必须探明其大致范围,掌握其变化规律,知道其在发育过程中受哪些因素左右。比方说,它们在一些地方受到抑制会如何,在另一些地方发育完好又会如何;再比如,几个不同系列的劈理相互之间发育不平衡会怎样。显然,位于山脉西侧的中部地区是最适合进行这些考察的,因为它下面的地区被土壤大面积覆盖,而上面的地区由陡峭的尖峰构成,破碎得太过严重,或者说所有的劈理面都发育得太过充分,以至于我们很难将其区分开来进行单独研究。相对来说,中部地区的劈理规模大且辨识度高,它们不易被森林覆盖,也没有过多的表面风化,考察难度低,且容易深入。优胜美地山谷的中部地区就符合这样的条件,除此之外,在一些平坦的洼地也有广阔的裸露部分,例如优胜美地河域,特纳亚湖和土伦山谷上部等。在这些地方,被冰川琢磨、抛光过的花岗岩广泛分布着,像一张崭新的地图般清晰呈现。

岩石中的断面有很多种,上面提到的三个系列的劈理并非全部,但是我首先要强调它们,因为它们的发育最为显著,在影响山谷和岩石的形态方面作用最大,是它们令这些山脉多姿多彩,闻名遐迩。研究这些断面的走向和范围时发现,其至少广泛分布于纬度36°至40°间的山脉西侧,上到巍巍山顶,下达土层覆盖的山脚。进一步的深入观察显示,很可能在一定长宽的带状范围内,这些断面是普遍共存的。我们从两个垂直系列的断面中挑选了数百个样本,对它们的走向进行追踪,其中很多都沿着一个统一的方向绵延数千英里,一系和山脉的轴线几乎垂直,另一系和轴线接近平行,前者发育得更好一些。山谷的剖面显示,这些断面悄悄地将花岗岩垂直劈开,深达5000英尺。水平系列的断面同样广泛分布,在某些区域,断面彼此间的距离仅有几英寸,而在另一些地方,范围超过半英里的裸露岩石中只能看到一条明显的缝隙。另外,许多穹顶看起来并没有这些断面,它们结构匀称,仿佛一个完整的铅球。

图1–1

图1–1是某地区的一个水平剖面,其中A、B、C、D四处是穹顶或尖顶的截面,从图中来看,这四个区域内没有劈理断面。那么,这些穹顶的部分,究竟是完全没有劈理呢,还是和周围的岩石一样也有劈理,只不过它们处于潜在或未发育状态呢?仔细观察发现,后一个假设是正确的。在古老的穹顶上,那些温暖而湿润的表面浮现出断面的初始状态,它们和周围的断面相平行。总的来说,这些结构上相同的岩石,只要经由瀑布冲刷,其劈理就会呈现。因此,我们可以得出如下结论:无论多么匀称,多么坚硬的区域,都隐藏着一些断面,沿一定的方向延伸,当条件成熟时,这些断面就会令其开裂。

图1–2

图1–2显示了位于优胜美地瀑布上方的某个穹顶的侧面,在其底部有很多平行六面体状的石块。这些块状结构发育得如此充分,可能得益于瀑布飞溅的水滴,它们被大风刮来落于此处。拜这样的小气候所赐,底部岩石的块状结构鲜明多姿,这种如画的风景在高山之巅随处可见。这些巨大的岩石,原本只有一个垂直系列的断面发育得特别好,别的部分结构坚硬,冰川之力刚好施加在有利于其断裂的方向,令许多岩块呈片状剥落,仿佛画着雄伟壁画的峭壁就此诞生,成为优胜美地山间的绝景之一。

图1–3

图1–3显示的是霍夫曼山顶的石塔,由众多石块接合而成。

图1–4

图1–5

图1–6

一些金字塔状和屋顶状的结构,可以考虑是由斜向的断面造成的。这些斜向劈理在部分山顶的变质板岩区域发育得很充分,成就了那些著名的尖峰。另外,在优胜美地和土伦峡谷有很多巨大的三角岩,也是斜向劈理的杰作,例如三兄弟岩(Three Brothers) 和毗邻皇家拱门(Royal Arches)的那些尖岩。图1–4是优胜美地三兄弟岩中最高的一个,清楚展示了花岗岩中的斜向劈理。图1–5是土伦峡谷南侧山墙上的三角岩。

从图1–6(该岩石位于酋长岩和三兄弟岩之间的小峡谷)中的岩石来看,里面同时包含了斜向劈理和矩形劈理。在A、B、C、D处,处在发育早期的斜向断面刚刚从坚硬的表面显露出来,而另一类断面则从G这个位置开始,将岩石顶部分成E和F两个部分。

穹顶、锥形堆、波浪形山脊,以及它们的变化形式和种类繁多的组合,统统可以归作一类。现存的这类带曲面的岩石结构数量庞大,形状大小各异。逐一考察它们弯曲的断面,了解曾作用其上的定向和不定向的力,是最为繁重的工作。在此,不妨将导致这些曲面的弧形劈理称为“穹顶劈理”,因为在这类形式中,穹顶是最为典型的代表。

由细粒花岗岩构成的穹顶,最能承受各种气候带来的影响,也最能抵抗各种机械力的作用。它们比任何别的岩石都要结实,可以最大限度耐受冰川的压力。在优胜美地山谷的起点附近,从斯塔尔国王山(Mount Starr King) 到北穹顶之间,众多雄伟的穹顶组成了一条大坝,这里显然因遭到霍夫曼冰川和特纳亚冰川的联手攻击而一片狼藉,但是从斯塔尔国王山和半穹顶之间进入山谷的南莱尔大冰川(Great South Lyell Glacier)却因此受阻。随着气温转暖,漫长的冰期临近尾声,南莱尔冰川始终迷失在这些负隅顽抗的斗士之间,而呼啸的风正沿着它的足迹一遍遍吹过。

图1–7

图1–7中的斯塔尔国王穹顶群也许是默塞德盆地最有趣的景象。在这群穹顶之中,最雄伟、最美丽的当属斯塔尔国王了。它是第一个从漫漫冰川之海中脱颖而出的,在新生的熠熠光辉被暴风雨摧残褪去之前,它犹如一座水晶之岛矗立于茫茫雪原,光彩照人。盘踞在它底部的冰碛之间,均匀地生长着石兰科的常绿灌木。

图1–8

考虑到山脉间那些各式各样的花岗岩穹顶,我们很难就穹顶一词涵盖的范围给出准确界定。许多穹顶方初具雏形,未能充分发育,很难进行深入的考察。山脉的西侧曾经覆盖着板岩,其中部和上部的那些显然都被冰川剥开并带走了,只有在霍夫曼和默塞德的山巅处还有些许小块残留。从板岩向下2000英尺或3000英尺深,基本就都是穹顶结构的岩石了。我们沿着优胜美地山谷附近区域向南或向北去时,会发现那些穹顶的形状都不够完整。究其原因,是曾经有大面积的冰川从这个区域流过,许多结构不牢固的岩石都被侵蚀、带走了,而穹顶结构极其牢固,所以留了下来。然而当穹顶逐渐凸显,比四周高出一段距离之后,除非其中的劈理断面完全没有显露,否则它们就可能像图1–8所示那样开裂坍塌,表现出不同程度的残缺。当然,也有些岩石中间完全没有劈理,它们最能承受冰川的重力和推力,大部分如图1–9所示,其横截面如图1–10。尽管大自然喜欢做出五花八门的作品来,但像这种完全不显露劈理、各部位坚硬程度一致的例子还是很罕见,不至于让我们面对的问题太过复杂。

图1–9

图1–10

我们已经讨论了穹顶中存在的垂直劈理和水平劈理,接下来要探究的是穹顶之间相互切割的作用。

图1–11中的截面取自特纳亚峡谷,描绘的是镜湖(Mirror Lake)上方约4英里的某处,它在一段特别幽深崎岖的小裂谷尽头。图中用“II”标记的部分是构成一个穹顶的同心岩层,其边缘已经破碎,该穹顶位于裂谷的岩壁上,在它上方还有另外一个穹顶。显而易见,一个有着多层同心岩壳的穹顶正被另一个同样结构的穹顶切割,形成穹顶之中有穹顶、穹顶之上有穹顶的景象。

图1–11

图1–12

图1–12中的一系列砖块状岩石高约30英尺至40英尺,矗立在一个穹顶光滑的曲面上,而这个穹顶本身又立于另一个更大的穹顶之上,这样的光景就出现在酋长岩东侧靠近顶部的地方。

从霍夫曼山顶俯瞰整个土伦地区的中部,经由冰川之手诞生的岩石们,形成了一幅壮丽无比的画卷,曾几何时这些都淹没于辽阔的土伦大冰海之中。土伦峡谷的出口穿过北纬35°东侧那些垂直的劈理断面,发育充分的劈理造就了图1–8中那样的岩石群落,数量惊人。开裂的部分和断面不断抵抗着冰流的冲击,逐渐倒向下游方向,留下残缺的姿态。

冰川过境,各种庄严宏伟之要素糅合到一起,塑造了这番无与伦比的美景。挺拔的山峰好似彰显冰川伟力的纪念碑,向着蔚蓝的天空矗立。棕色的土伦草甸像地板一样朝前铺开,两侧的松树郁郁葱葱,一路延伸到草甸边缘,环抱着整个区域,树干之间的空地上,花草格外繁茂。这里曾是冰的海洋,如今平坦的底部最初耸立着高山,在漫长的冰封冬季,它们如遗落道边的石块,不断被冰川冲走。冰之洪流经过穹顶区域时,用高雅而优美的线条在岩石上书写了自己的历史,留下丰富多彩的石之篇章。

冰川塑造的景观比任何一张地图都更加清晰地彰显了冰川的特性。它们的干流和众多支流,它们的大小和流向,任何一次轻微的波动,从出现到消亡的历史,点点滴滴都明白地镌刻在流经之地,无论高山还是岩石,无论山谷还是草甸。这些废弃已久的冰川通路标识得如此准确无误,没有一条靠浮标和灯塔引导的海上商路能与之相论,也没有一条用栏杆和路牌标定的陆地公路可与之比肩。

纵观全局,仔细打量山脉那宽广的侧身,让目光慢慢捋过条条山沟,拂过一个个湖盆,扫过起伏的山脊与穹顶,很快就能察觉到,如今的地表早已不是当年迎接冰期第一场冬雪时的样子了,因为遍寻山脉辽阔的侧面,除了在涌现冰川的冰泉之上,参差的山尖处还有零星例外,其他地方竟找不到一丁点儿结构脆弱的岩石。山脉表面的起伏和凹凸是坚固的穹顶、硬朗的山脊和不屈的峰峦,其间是如路面般平整的通道和仿佛被两面实心墙牢牢夹住的峡谷,那些脆弱的部分早已被冰川揉碎并带走,荡然无存。有些地方看似例外,但在仔细考察之后就被排除了。一路向上,即使来到山尖附近的冰泉处,也完全找不到一点儿哪怕只是形式上的例外。唯有当我们顺着冰川的路径一直向下,到达那些长时间裸露并开始退化的石块中间时,才能找到些虽然形式上很牢固,但结构已经变脆弱的岩石。

关于岩石的强弱分布有一个规律,离开山尖越远的岩石越脆弱,那是冰川侵蚀过后,其他各种各样的作用力导致的结果。在分析其变脆弱的原因时,最容易联想到的就是暴露在大气中,于适当的温度和湿度下缓慢分解。某些种类的花岗岩,因其中的长石成分分解而迅速破裂。当长石部分的纹理分解,其他部分仍然坚固,岩石就会分崩离析为一堆碎块。另外,潮湿加上霜冻,也会让岩石产生磨损、破碎的现象。但就目前为止的观察来看,这些承受了古老冰川惊人的破坏力后依然坚挺的岩石,之所以会变得脆弱不堪,罪魁祸首是不断发育完善的一种或多种劈理断面。

图1–13

例如,图1–13中是一块坚硬的巨石,成分是变质板岩。在漫长的冰期中,它一次次承受着各种挤压和撞击,削去棱角、抚平皱褶,最终迎来冰川的消退,静静伫立在一片光滑而坚硬的石面上,假如没有冰川,它本无法来到这个地方。现如今,因为一个劈理断面的发育成熟,它在自身的重力下裂为两半,犹如一粒种子般破壳,展开,脱落。

图1–14

图1–14是一块岩石的侧视图,该岩石距离优胜美地瀑布顶部约200码,如今它已脆弱不堪,随时都会沿着北偏东35度的垂直劈理断面而崩解,从正面的边缘处已见端倪。可以肯定的是,它曾身处流经优胜美地的冰川之中,并随之来到了山谷中冰川干流的位置。

图1–15

图1–15是一个残破的穹顶顶部,位于优胜美地河流域一处洼地和瀑流的分界线附近。这块岩石被过度冲刷,但在坚硬的底部还是留下了冰川作用的明显痕迹,对初学者来说也许有些困难,但受过一定专业训练的研究者一眼就能从这支离破碎的表面发现,该岩石的长轴方向是冰流曾经冲刷的方向,如图中箭头所示。在古代冰川经过的通路上,数百英尺甚至数千英尺高的岩石比比皆是,它们就像插图中所示那样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腐蚀,其中腐蚀最严重的往往是裸露时间最久的,在各种因素作用下崩裂和风化。冰川在山体上精心雕琢、刻画、打磨,最终完成了绝世之作,然而它和其他任何作品一样,一旦长期裸露在外不受保护,就会渐渐褪色模糊。 因此,如今山脉间展示给我们的这幅雕塑作品,既是经由冰川之手雕琢而成的,也受到了岩石中各种劈理和同心层发育的影响。一个设计大师利用石头来创造作品时,可以完全不顾及石头内在的物理特性,然而在山脉间这幅无与伦比的创作中,无处不展现着岩石最天然的特征。

当我们漫步在山间峡谷的曼妙大道上,看到一座庄严的拱门横跨松林,就知道那是冰川冲破的穹顶;出现一块三角岩墙,就明白那是从顶部向两侧发育的斜向劈理和前方一道垂直劈理断面共同作用的结果;如有一座平地拔起几千英尺的陡峭崖壁,直入云霄,那么构成它的岩石一定非常坚硬,并且在一个垂直的劈理断面发育后裂开;假使遇到穹顶和锥形结构的岩石层出不穷,就表明这个区域同心层的结构比较多。无论冰川的力量多么雄伟巨大,都无法将没有垂直劈理的岩石劈成陡崖峭壁,或是将内部没有穹顶结构的岩石打磨成穹顶。因此,当我们宣称冰盖或者冰川塑造了山脉的形态时,一定不要忘记冰川之力在雕凿物理结构稳固的坚硬花岗岩时是力不从心的。这些坚固的花岗岩,其造型大多并不来自冰川的直接作用,而是自身内部结构的显现。越是坚硬的岩石,内部特定的几道劈理就会发育得越好,其最终模样也就越受自身结构影响,相对的,冰川作用就不那么明显;反之,越是柔软的岩石,内部的劈理发育得越均匀,它们就难以抵抗冰川的作用,其样貌几乎完全出自冰川之手。一般情况下,岩石的纹理大致决定了它如今的样子,然而若是雕刻岩石的工具足够锋利,那么便可以不理会其纹理是直,是曲,还是复杂缠绕,因为在这种情况下,纹理根本无法阻挡凿刻之力。木匠们清楚,只有钝的工具才能沿着木纹行进。而冰川,正是这样一种钝器,以磅礴之力掠过撕裂的峭壁和鼓起的穹顶,柔韧如风,又坚硬似铁。尽管如此,冰川之伟力再强大无比,终究只是为这崇山峻岭揭开面纱,展露其原本的美貌,而这份深藏的美丽,韬光待时,早已准备好迎接光的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