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看俞文这个人?”
赵大飞坐在副驾驶,问开车的乔羽生。
本来,赵大飞决定单独拜访俞文的,带乔羽生来,是一个临时的决定。
因为赵大飞比较相信乔羽生的直觉,特地带他这个外地人,一个从没见过俞文的人,一同前往,为的就是想要看看,乔羽生对俞文的第一眼判断。
两个呼吸的瞬间,乔羽生就在脑海里,把刚才和俞文会晤的画面,重新过了一遍,并在其中,不断的搜索有用的信息。
“他在说谎。”
“哦,说来听听?”
见乔羽生回答得十分坚决,赵大飞顿时来了兴致,注视着乔羽生,想听听他的看法。
“陶远洪一案,这家伙除了这100万大洋的,还贪了哪些赃款,干了哪些不可见人的勾当,俞文估计还知道不少,但是他没有说明。”
“其次,我认为,他们之间的交易,绝对不止70万入股这么简单,或者说,这里面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赵大飞说:“你先别开车了,把车停下来,好好和我说说,你发现了什么。”
乔羽生把车刹停,停在路边。
他早已锁定了三个画面。
第一个画面,是俞文的眼睛。
“当我问到,他名下那个新成立的上海远航贸易公司的时候,你记得俞文是怎么回答的吗?”
赵大飞想了想,“他好像说,这是他为了节约从国外进口货物的运输成本,才新成立的公司。”
“逻辑是没有错,”乔羽生双手扶在方向盘上,看向赵大飞,“但是他说这话的时候,瞳孔有一个扩大的现象。”
“瞳孔扩大?”
赵大飞一愣,他可没注意这些,也很难发现一个人的瞳孔扩大的表现。
不过,这些细节,逃不过乔羽生明锐的视觉洞察力,他分析道:
“瞳孔的大小是由人体的自主神经控制的,而当人体感到紧张、恐惧时,就会释放出肾上腺素等化学物质,导致瞳孔扩大。说谎者在说谎的过程中,通常会感到紧张和不安,导致瞳孔扩大。”
“虽然二者没有完全的等同关系,但是至少说明,提到这个上海远航贸易公司,俞文内心的情绪,有了一定的波动——尽管,他的表情掩饰得很好,从容淡定,但是他的瞳孔的变化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波动。”
赵大飞点头称赞,“好,到底是特训班科班出身,观察非常难仔细,继续说下去。”
乔羽生的洞察力,他是非常信任的,从这小子口里说出来的话,总是能给这名行动队队长,各种启发。
这种情况,从他在南京特训班看到乔羽生分析吉普车的时候,就开始了。
第二个画面,是俞文的手指。
“赵队长,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俞文之前都还好,但是当话题说到陶远洪的时候,他的手指的姿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赵大飞又是一愣。
赵大飞在和俞文说话的时候,也在盯着他的眼睛,想要从他的眼神中,找出一丝讯息,这样的动作是存在的。
但是,赵大飞还真没像乔羽生一样,注意到俞文手指的变化。
“我发现,俞文的双手,原本是自然地放置在身体两侧,但是当他拿出三张陶远洪的入股凭证之后,他的手立即变换了一个姿态!”
“变成什么样了?”赵大飞听得一愣一愣的。
乔羽生给赵大飞示范了一下,两手交叉在一起,两根大拇指顺时间,上下转动。
“我在特训班中学过犯罪心理学,这也是紧张的一种表现。”
赵大飞扣扣脑壳,还是有些难以理解。
作为一名非科班出生的老行动队,赵大飞的知识储备,更多的来自实战,理论上的东西,很少接触。
“真的吗,可是我没看到这个俞文有多紧张啊,和我们谈笑风生的,挺自然的样子啊!”他说。
“这就是俞文的不足之处了,”乔羽生笑了笑,手背敲击着方向盘,“如果他是一名特工,或许会特别留意这些细节,但他只是一个商人,尽管说谎时伪装得很好,面不改色,但是这些身体的细节,还是出卖了他。”
紧接着,乔羽生又说出了最后一个画面。
俞文罪谈话的最后,反复强调,除开这70万贪污金入股,他并不知道,陶远洪有其他的犯罪线索,并明确表示,支持特务处对陶远洪的惩处。
讲到这里,赵大飞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你说的没错,越是心虚的人,在说谎的时候,就越会反复强调一些事情,企图捅咕重复,来掩盖事实。”
乔羽生说:“没错,这也是可以作为一种分析的角度。”
赵大飞坐在车里,细细回想了乔羽生说到的三点。
瞳孔,手指,“反复强调”。
他深吸一口气,叹服地拍了拍乔羽生的肩膀。
“羽生,你今天给我上了一课,听君一席话,受益匪浅啊!”
乔羽生笑笑,“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不过是空口推测罢了,在没有拿到实打实的证据之前,我们不能拿他怎么样。”
赵大飞也微微点头。
乔羽生的推理,固然有理论基础,但终究也只是推理。
要想深挖这件事,必须要有证据,而不是光凭几个推理。
“你的推理也不是没有价值,至少,让我们盯住了这个俞文。”
“现在站里,陶远洪的审讯还在进行中,我估计,要不了多久,上面就会来压力了。”
乔羽生听闻,皱起了眉头。
“上面的压力?赵队长,您不是说,此案要一查到底么?”
赵大飞露出坚定的眼神,一拍大腿。
“查,谁说不查了,不仅要查,而且肯定一查到底!”
“但是,党务调查处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陶远洪和俞文,都是党务调查处在上海的卒子,他们知道我们在查这两人,一定会从中作梗,给我们施压。”
“我不怕压力,但是,我们不能让张站长,让南京的上峰,承受长久的压力,我们做属下的,要为党国效力,也要为上峰分忧。”
“您的意思是?”乔羽生问。
“加快调查速度,越快越好,我之前说的,一个月内,要查他个水落石出!”赵大飞斩钉截铁道。
乔羽生郑重地点点头。
“队长,我有一个想法。”
“说来听听。”
“我想对俞文进行暗中调查,必要的时候,监视他的住处,摸清楚他平时都和哪些人来往,我的直觉告诉我,要想打开案件的突破口,关键不在陶远洪,而是俞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