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罢后的一天,方洁在堤坝上教方琼骑自行车。妹妹骑着,姐姐在后扶着,骑会儿,方琼好像找到了感觉,让姐松开。
方洁前后看看没人也没车便松了手。方琼一个脚蹬跑出老远。方洁一想前面就是十字路口,赶紧追,边追边吆喝:“慢点!前面是十字路口,小心过来车!”柔弱而响亮的声音随风飘散。
一辆东风车好像潜伏在十字口,听见方洁喊立刻出现,朝方琼迎面开来。
方琼看见有汽车过来,心慌、手忙脚乱,左拐拐右拐拐,又往右拐时轱辘蹬空连人带车滚了下去,方琼掉进了水渠里,自行车砸在身上。
开汽车的是个年轻小伙,他车开的并不快,大老远看见对面女孩骑着自行车来回拐就刹住了车。他赶紧推开车门,没有半点迟疑一跃而下,精准地落在方琼身边,一把掀翻压在方琼身上的自行车。方琼鼻子下一片血肉模糊,嘴还在往外溢着血,他掏出手绢在摁到方琼血淋淋的嘴上。
方洁远远的看着见妹妹掉沟里了,她哭着、喊着,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吓得在堤坝边怔了片刻,两腿瑟瑟发抖地来到妹妹身边。
血渗透了年轻司机的手帕,鲜红的血在年轻司机的指缝间溢出。
方洁掏出自己的手绢摁到汽车司机的手绢上,哭着说:这可咋办呀?!
桂枝闻询赶来,她失魂落魄的看着满嘴是血的方琼,红着两眼,颤抖着双手在方琼身上来回摸着,看看还有没有哪里伤着。
青年汽车司机说:“赶紧走,坐我的汽车去医院!”背起方琼就走。
桂枝捂着方琼的嘴,和年轻司机并肩。她坐在驾驶室的副驾驶座上,一只胳膊揽着方琼,一只手使劲捂在那两个黏在一起被血沁透的手娟上。她好想知道那手绢下嘴是咋样!闭着眼,心在颤,思绪翻滚:这孩子到底有多大的灾——又是肠套叠,又是掉沟。试问苍天这是咋了?我张桂枝上辈子造的啥孽呀?然后是默默的祈求上天保佑闺女无大碍!
桂枝坐进驾驶室一直一个姿势,整个人都僵硬了,下不来车。
年轻司机跳下车,绕过车头,打开门,从桂枝怀里接过方琼,背起,直奔急诊室。
还好,方琼没有内伤,上牙掉了两颗,上嘴唇破了,缝了两针。只要没有伤到头,桂枝谢天谢地!
青年司机看桂枝一人忙不过来,一直陪着。
交住院手续时,桂枝差3块钱,青年司机掏出口袋里仅有的10块钱。这素不相识的,桂枝不想要,四周看看也没见熟人,只好接住。她正准备把找回的7块钱给青年司机,一扭脸,司机没影了。
桂枝想司机一定是有要紧事要办。她实在是不好意思,方琼掉沟和这司机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人家不仅救了方琼,还开车送到医院,现在还给钱。她一门心思顾方琼,忘问司机家是哪的?姓啥?叫啥?也不知道人家开车去干啥?也不知道耽误人家的事了没有?一连串的问题都化为桂枝的愧疚。她连个谢谢都没顾上说,也没有记清楚青年人的面目,只知道长得不赖,是个瘦高个,穿件枣红色背心。她捏着找回的7块钱,追了出来。
一抹枣红在门口闪耀,桂枝撵到大门口,司机正往车上上,桂枝吆喝着:“年轻人不要走!等等!”
司机不听便罢,一听匆匆上了车,关上门,头伸出窗外,给桂枝一个微笑,挥挥手,一脚油门离开了。
桂枝看清楚了青年人的面貌:大脸,大眼、厚嘴唇,一看就是个憨厚实在人。她感觉这青年人的神情和一个人有点相像,一时,她想不起来。
这恩情何时才能还上!桂枝朝着汽车的方向吆喝:“年轻人!好人有好报!”“定有后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