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上门提亲

花婶子有个习惯,只要出门说媒必捯饬(打扮)一番。今天是为恩人办事更是用心,吃罢饭,撂下碗,用肥皂洗了好几遍脸后,又用木梳沾着脸盆里的水,朝头上梳了好几把,又撩点儿水在头上抿了抿,把头发梳的蝇子拄着双拐上去得掰胯(上不去),然后是双手順着脸颊、额头拢起长发一直撸到后脑勺上,最后,转了几圈,挽成个发髻,插上簪子,接下来是对着镜子描眉扑粉,沾摸胭脂,她扯片红纸送到嘴边,两片薄唇含住,用舌头送出些许的唾沫,轻抿,嘴唇瞬间变红,又伸出用食指涂匀。

花婶子俏模俏样的来了。

只见她颠着一双小脚,手摇扇着芭蕉扇,由于脚小走起路来有点儿扭屁股掉胯,簪子上的吊缀随着身体的摇摆颤颤悠悠。

花婶子的外号“神捏”,顾名思义,没有她说不成的媒,当然,这不是绝对的,就像给张桂枝说媒,截至目前没有成过,她大约摸算算没有十个也差不多。

她一路走,一路想:张桂枝你可是真挑呀!我都给你说恁些,你一个也没相中。我知道你长的好看,都是挑好的给你说,难道你想嫁给皇上呀!可惜我不认识皇上呀!要不是方校长托我,我才不给你说呢!叫你在娘家长老我也不管!

花婶子推开反字张家的门,亲切又柔和地喊:“大妹子,搁家弄啥哩?”“我来了!”

桂枝娘听出来像是花婶子的声音,跨出窑门,迎了上去,满脸堆笑,说:“来吧来吧,她婶子!”

花婶子眉毛上挑,嘴角一翘挤出一脸的笑,说:“今儿个,给别人家说个媒,路过,顺便来看看......”

花婶子四下瞅着,说:“大兄弟去干活了?咱那俊闺女去哪了?找下婆家没?”她知道张全有说话难听,不敢贸然。

“嗯,那老头子和打鸣鸡样,一早就下地刨腾去了”“那死妮子挑成那,嫁不出去了。”

花婶子知道了,今天只有桂枝娘一人在家,不用顾及他人。这个“老江湖”自有一套。知道不能直奔主题,短暂的闲聊后,花婶子开始套路。

“哎!你说大妹子,俺那死老头子咋不知道心疼人呢?!”花婶子老头比她小。

桂枝娘对老头子那也是满腹的怨气,顺着花婶子开说。

一个有心,一个无意。

俩人正抱怨的热火朝天着时,花婶子话峰一转,说:“当初,咱要是找个大老头,是不是该对咱可好!”桂枝娘也比张全有小。

“可能会!”

那时候的农村没结过婚的一般不找离过婚,太掉价。

桂枝娘想起来花婶子给闺女说个离婚的,感觉被低看。老头子一进门,她带着懊怨叙述一番。

篆刻和写字不分家,方万年是张全有一生最敬仰崇拜的人,没有之一。他回忆着多年来一直记忆犹那件事。

早年间,同村一大户人家娶亲,请方万年去书写和指教风俗礼教。

张全有听说后,想亲眼目睹这个久闻大名的传奇人物。

那天,方万年去迟了,主家和帮忙的正翘首以盼。有人说:“方先生来啦!”

张全有凑前,不禁愕然,方先生瘦高个,头戴礼帽,身穿长袍,金边眼镜后面一双不大而深邃的眼睛,脚蹬一双v字型黑色布鞋,拄着文明棍。近前时,双手拱起,道:“失敬失敬,恕鄙人来迟了······”

主家闻声立马由焦灼转为喜庆,赶紧吩咐帮忙人去泡茶研墨并说:“哎呀,方先生您不到,开不了台呀!······”

寒暄中把方先生拥到家,又是让坐又是倒茶。

“还是先干正事吧!”方万年一个挥手让众人不容置疑。

主家解释没有搭写字案子是因为要写的篇幅太大不知道如何搭合适,想让先生看着搭。

方万年又一个挥手:大可不必!他瞅准一片平地,展平红纸,铺平。这时,有人把笔墨挪来,他撩起长袍,身子微蹲,挽起袖子,捉起笔在砚台上顺了几下,只见他行云如流水,落笔如烟云,边写边退,一气呵成。

众人纷纷称赞。外行人欣赏他的气魄与洒脱,内行人欣赏他的墨迹。张全有看呆了,佩服不已!

桂枝娘又一阵抱怨,把老头子的思绪拉回现实。一码归一码,他不能拿自家的名声开玩笑,对桂枝娘说:“方先生的孩子也不行!多少青头生儿(没有结过婚的男人)不找,去找个离婚的,还大十多岁,有孩子没有?进门就当后娘!”

桂枝娘突然想起来她没有问有没有孩子,不过,有没有孩子与她无关,她压根就没有吐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