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不要说话

短暂的尴尬很快被如约而至的漫天萤火虫的到来而打破，程晓晓在跳动着的火光下，翩跹舞动，迎接这群难得一见的森林精灵，脸上的笑是梁铮从未见过的，热烈而又纯粹，如花河的水般，可以荡去人心头一切的浮躁，只余下自然的清香，甘甜以及某一处的悸动。梁铮就在一旁，安静地看着那个身影跃动，一些被琐碎的尘事而压抑的心，也终于在那一刻，得到了解脱。

这场景，与在这里长大的他，是再稀松平常不过。7岁背着镰刀去林子里找药材，每每偷懒多睡了会觉，醒来时，就可以看到这漫天的荧光。他那时总会懊恼，黑夜来的这么快，背篓里的草药却还没多少，回去又要挨骂的。所以，他从未将那些尾尖发着光的小虫子当作什么可爱的小东西，甚至还会嫌弃。可直到他长大后，经历过更多风风雨雨，才明白了童年里那段可以在林子里闭着眼安心睡觉的时光，是多么难能可贵。没有躲藏在暗处的枪口，没有冷不防被人掷到身边的榴弹，也没有埋伏在各种平常场景里的杀手。

他也会偶尔缅怀一下儿时记忆中那些画面，权做消遣，来给自己疲惫的大脑放个小小的假，来稀释心中勾画出来的层层叠叠的阴谋阳谋，让自己相信自己还活着，也曾经体会过快乐的滋味。

可那种滋味，从不像眼前的人所体会到的这般的美好，平和。那些小虫子不光可爱，还很呆萌，如舞台剧上被提前安排好的花瓣，漫天飞舞，不过是为了衬托出一种深邃美好的画面，让人沉浸其中，而自动忽略掉那种人为的刻意。

因为这场相逢，他们并未相约，只能算不期而遇。所以才显得更加隆重，难得吧。

如果她真心喜欢这些萤火虫，就如她喜欢那棵凤凰树一样，那，是不是也算多了一种牵绊，让她能更愿意留在这里，多爱这片土地一些呢？梁铮默默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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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深处，一个残破的身影在满是虫蚁的地上正在艰难爬行。已经很久没有喝到水了，樱桃感觉自己连呼吸都没有力气了，手指早已血肉模糊，连指甲都磨掉了，浓厚的血腥味想隐藏都藏不掉，身体里，还有说不清楚的疼痛，折磨着她，就像里面藏着几万只虫子，不停地撕咬吞噬着她的血肉，可她只能咬牙忍着，因为她知道再流血，她只会死的更快。双腿已经骨折了，可她还不愿意放弃。她已经逃出来了，不是吗？希望就在眼前，如若能找到了水，她就一定能活下去，然后一步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并将那些恶心的人碎尸万段！

在她的记忆里，有一条河，那里满满地都是水，所以，她拼了命往那个方向爬去。有了水，就还有希望，樱桃忍住眼眶里的酸涩，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因为她舍不得再浪费自己身体里任何一滴水分。

可眼前的黑，无边无际，樱桃艰难地抬起头，那条河到底还有多远啊，自己还能不能撑到找到河水的那一刻啊！

樱桃捡起身旁的一片草叶，仔细闻了闻，是潮湿的味道，她努力添干净上面的露珠，虽然只有几颗，却可以让自己多撑一会，樱桃最后把那整片的草叶一并吞咽。

直到这时，她突然看到了一点光亮。她停下咀嚼，努力确认后，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她的头脑，连危险也顾不得了，她调整方向努力朝那束光爬去。

她只想要一些水，一些水而已，他们会给她吧。

萤火虫的盛会终于结束。梁铮打开了车灯，先让程晓晓上了车，然后他去熄灭火源。正要离开时，警觉的他突然发现不远处有血腥味，梁铮瞬间戒备起来，风向并没有变化，所以，是有人在靠近。

程晓晓在车里抱着毯子，见远处的梁铮神色异样，便懒洋洋地喊，“怎么啦，我困死了。”梁铮回头，对车上的人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然后握紧腰间的枪，提步探入深林。

樱桃早就发现了那个男人，她激动的忍不住想要呼喊救命，可喉咙里早就发不出声音，她脸上留下2道泪痕，她努力向那个身影爬去，一边爬，一边在心里大声呼喊，“是我啊，是我啊，曾经坐在你身边的女人，你记不记得啊，我叫樱桃，原本就是要送给你的女人。。”

可是一切都变了模样。

那个强大的像猎豹一般的男人，并没有看上她，甚至还送了刘彦春不少武器，让他把她带回去。可路上刘彦春却说虎坤已经死了，她才彻底傻眼了。原本有虎坤这个靠山，她或许还能在不同的男人兜兜转转间，靠递些消息留一条命活，可偏偏现在他也死了。虎坤得罪了不少人，如果回去，她的命运会怎样，她实在不敢想。肖老大的死就是先例，虎坤当初是怎么对付那旧人的，现在后来人也会怎样对付他们。她是真的怕了。

她不能回去。

这一次，她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

为自己争取一回，也把原属于自己的位置抢回来。

于是才有了后面的一切。

只是她运气不好，这里的男人比之前她遇到的都更加野蛮，更加无耻。她已经努力讨好他们了，只为他们帮她治好身上的伤，可他们满足后，仍然想要灭口。她才瞬间清醒，天下的男人都一样。他们只在乎自己没有的，一旦得到，他们根本不会在意，甚至还喜欢亲手摧毁。她假意继续痴缠迎合，使出万般风情，谄媚挑逗，背地里终于摸到一块石头，然后就是一个暴起，她拼尽全力砸碎了胸前的那颗头颅，雪白中掺杂淡淡血浆的脑浆洒了她一身，那一刻，她如同被吸干了所有勇猛，瞬间呆住。

接着，她笑着哭了，然后就是呕吐。

可是没关系，她再次活了下来。

后来，她又被什么人关了起来，在一处石洞里。有光亮，有食物，也安全，可偏偏没有水。大约两天两夜，她才开始怕了，她担心自己会这样被慢慢耗干，最终变成一副腥臭的流脓的死尸，慢慢腐烂掉。她不甘心，凭什么那个女人可以得到作为女人所能享受到的一切，而她就只能在23岁的年纪，孤独地悲惨地离开这个世界，带着那么多没有实现过的梦。

于是，她再次拼尽全力，迷晕了看守，打开了牢门，逃了出来。

现在，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他。

那个站在角楼最高处，全身闪着耀眼的光芒，睥睨一切，让刘彦春也瑟瑟发抖的男人。

所以，我们之间，还远远没有结束，对不对。

直到冰冷的枪口对准她的额头。

她没有怕。她努力笑着，然后用手指挑开自己额头的碎发，露出自己的脸来。她拼命对着枪口上方的男人笑，让他看清自己的脸。她抹去脸上的眼泪，男人都不喜欢看女人哭，她不能哭，她要笑，那是她最美的样子。

梁铮却对在地上一直蠕动的那具残躯，有了点印象。想不到她竟然逃出来了。他暗骂黑鹰那个废物也和小五一样不靠谱起来了，同时，他借着手里军用手电的光，仔细打量了一下脚下那个女人。脏脏，破败，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恶臭，几处感染的地方也在流脓，已经有不少蚂蚁在吸食了，看来黑鹰还算听话，除了不让她死，也算没有“苛待”她了。

就在一只灰色的胳膊伸出来，要抓住他的裤脚的时候，远处程晓晓的声音再次传来，“出什么事了，我也要过去看看。”

“水。。。水。。”嘶哑的声音从地上的人口中艰难的发出。

梁铮不动声色的躲开那只胳膊，再给地上的人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从冒着白烟的篝火旁捡起一个还剩一半的水瓶，扔到樱桃的面前。眼看程晓晓就要下车跑过来，梁铮直接跑出去拦住她，又拿起一瓶水，一边拧开盖子递过去，一边解释，“刚才有一条蛇，我差点开枪了，行了，没事了，咱们回去吧，你也困了。”

“什么蛇啊，我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都快死了，你看了又要做恶梦。”

“那你救救它呀。”

“嗯，放心吧，已经留了水给它，一时半会死不了。”

“真的？”

“嗯。骗你做什么。”

吉普车走远了，刚刚喝完水的樱桃挣扎着站起来，看着远去的汽车，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又是她！

不光坏了她的好事，还处处把持着那个男人，原属于她的男人。

程晓晓，我樱桃所求原本就不多，你何必处处非要和我争呢！

。。。

也许水中的药物起了作用，不久副驾驶上的人就闭了眼。梁铮却不敢大意，又在林子里多绕了一会，然后回到原地，给黑鹰发出一个讯号，最后带着已经沉睡的程晓晓往北开去。

他需要确认程晓晓是不是真的得了肿瘤，以及上一次老中医开得药到底有没有问题。

两个小时后，卡车停在YN省N镇的一家医院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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