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柳玉芙满腔的怨气不知何处发泄，她转身走向柳飘飘。深深喘息两口，眼里泛了泪花。

“你这贱人不要得意，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狐媚手段。”

柳飘飘知道，今天若不是苏家的人在这，柳玉芙少不得和她撕扯一番。

她直视着柳玉芙，刚退烧的身子腿脚仍有些疲软。嗓子也就喑哑下去，恹恹的没什么神气。

“三姐，你好好的想清楚，我是个庶女。庶女有什么作用，殿下怎么可能娶我。城里的流言多了，今个是我，明个是白家姑娘，纵是你和二姐也是流言里的常客。太子妃花落谁家，这事坊市里是下了赌注的。就算是大哥，不也是下了几注吗？”

柳玉芙听了这话才知自己成了街坊里的消遣，大家明面上各个光正居伟，背地里都是混不吝的。她看了眼柳温言，又见梅娘窝在柳温言的怀里。纤纤玉指伸出去，指着柳温言的眉心：“柳家迟早毁在你的手上。”

丫鬟们来唤几人去前厅，柳飘飘搀扶着苏晓。觉得这人的身子不住往下坠似的，她转脸一看才发现苏晓的脸色十分之差。柳飘飘担心不已，便让禾枝赶紧请了大夫来。她们一行人走得慢了些，等到了地方就叫柳温言跪的板正，那梅娘则是哭哭啼啼地同柳温言跪在一处。

柳逸戎和刘倩坐在主位，底下分别是苏父苏母和柳安旭定了亲的苏妍。

苏妍是苏晓的堂妹，自幼父母双亡，因此一直养在苏父身边。从小和苏晓玩在一处，感情也深厚。她自见了苏晓，便哭了起来。口口声声皆是苦命二字。

苏妍坐在苏晓的身边，瞧着柳温言话却是对着梅娘说的。

“何不将着无媒苟合的娼妇打死？”

她性子强势，比起苏晓来强硬许多。

“姐姐就是心太软，若我是正室，定不会让这个妾进柳府一步。”

柳温言急急反嘴：“这有你说话的份吗！”

话音刚落就被柳逸戎扔的杯盖砸了个头破血流。

“我还在这坐着呢，有你说话的份？”

柳温言怯怯看了一眼，才不吭气。

柳逸戎看了眼柳温言，又看了看柳飘飘。

这时候还敢在柳逸戎气头上顶嘴就真是傻子了。柳飘飘赶紧放开苏晓，快步走到了柳温言身边。同他跪在一处。

见柳飘飘如此识相，柳逸戎的气稍微消了些，哼气道：“先解决此事，再跟你们算昨天的事。”

柳飘飘咬着嘴唇，看旁边的柳温言此刻冷汗淋漓，不禁觉得好笑。

她又看了眼梅娘，女人捂着肚子，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她把柳家当什么，以为靠个孩子就可以攀上高枝了？

柳温言这么不成器，相反柳安旭比他靠得住地多。柳飘飘看了眼坐在下座的苏氏夫妇，怎么看对方都不会退亲的。此举只是让柳温言安分点，毕竟后娘是后娘，苏老爷可是苏晓的亲爹。

柳安旭在外地收麦子还没回来，不知道自己未过门的妻子这会子要跟他退婚。看苏妍的样子，并不像开玩笑。

柳飘飘突然想起柳安旭交给自己的胭脂，事出突然，她还没来得及送给苏妍。

苏妍就那么坐着，清丽的面容冰霜一样寒冷。

“大公子太荒唐了，这样丢脸的事情也做得出。叫我怎么安心嫁进来，不是要被整个云京的人耻笑吗？”

她望着梅娘：“听说这个女人还是个勾栏出身，便是做妾室也是不够格的。”

苏晓赶紧拉住苏妍的手，示意她不要说了。因为柳飘飘的娘也是妓子，可苏妍明显会错了意。当苏晓懦弱，不敢同柳温言争辩。于是更加愤愤不平，只当苏晓在柳家平白受了许多委屈。

她在苏老爷面前蹲下，摇了摇对方的手。

“大伯伯，咱们退亲吧！”

柳逸戎陪着笑：“聘书都下过了，怎么能贸然毁约呢。安旭你是见过的呀，那孩子品行端正，踏实能干。大可放一百个心，绝不会亏待你的。至于温言，这事确实是他错了。我一定饶不了他！”

苏老爷在旁边搭了腔：“安旭那孩子确实不错，可这件事不解决，苏妍又嫁过来不是让人笑话吗。哪有姐姐受了苦，又让妹妹来蹚浑水，就是传出去，于大人您的面子也挂不住啊！”

“正是啊！别说我了，苏家是皇商。也是王公贵族里眼熟的，叫他们知道了也要说我们两家的不是。你放心，这事我一定让你们满意！”柳逸戎狼一样的目光锁定了柳温言，厉声道：“你还等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柳温言哆嗦着唇，将梅娘护住：“爹，这可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啊！”

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柳逸戎的头都大了。

“无媒苟合就不能叫孩子，那是野种！况且，她一个妓子，千人骑万人跨，你怎么知道这孩子是你的！”

梅娘白了脸，“自从跟了温言，我就再没让旁人近过身了！”

可柳逸戎并不听，只让婆子把人拖下去。

梅娘拽着柳温言的手，可婆子们的力气很大。柳飘飘看见柳温言的手背上留下几道深深的血痕，他也不觉得疼，相反，他死命抓住了梅娘的手。

这对苏晓未免太不公平了，她看着自己的丈夫为了另一个女人毫无尊严，在这么多人面前露出卑微的姿态来。

是的，卑微。

柳温言跪着爬到柳逸戎的面前，他抓着对方的腿，拼命磕头。

“父亲，求你饶了她吧，父亲！”

刘倩终于看不下去。她为难地开口：“老爷，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可这，对苏晓就公平吗？

柳飘飘看见了苏晓红肿的眼，她与苏妍一起站着。苏家上门的目的不是为了退婚，只是为了处置这个叫梅娘的女人。

只是他们可以处置梅娘却处置不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日后这个孩子养在苏晓名下，她又该何尝对待。

若，柳飘飘真的有一天嫁给了太子，她真的有那个肚量看着对方有其他女人吗？

事情闹得这样难看，苏老爷终于松口：“那就等孩子生下来吧。”

柳飘飘明显看到柳逸戎松了口气，是啊，苏晓嫁过来三年都没有孩子。他们夫妻心底是希望有一个孙子的。只有苏妍倔强的抹了抹眼泪，他们的威胁微不足道，因为对他们而言。柳家确实是难攀的高枝。

梅娘哭得殷殷切切，她想去够柳温言的胳膊，躺在他怀里柔弱地哭。被柳飘飘拉住了，她推了梅娘一把。警告她不准放肆，因为留她一条命已经是仁慈。在苏家人的面前，在苏晓的面前。她只能是一个奴才，一个在她脚下俯首称臣的奴才。

于是，柳飘飘被梅娘用恶毒的目光狠狠剜了一眼，只是柳飘飘并不在乎。她狠狠瞪了回去，瞪得梅娘缩了缩脖子。

禾枝终于回来了，带着拎着药箱气喘吁吁的大夫。

为苏晓把脉后得出了结论，苏晓有喜了。只是苏晓身子太过虚弱，有滑胎的迹象。

笑容，出现在了每一个人脸上。除了柳飘飘和苏晓，因为以苏晓的身子来说，这个孩子很难平安落地。而柳温言，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在意。

苏晓哆嗦着嘴唇，柳飘飘站起来去扶着她。

眼泪滴在柳飘飘的手背上，像灼烧了一样，让柳飘飘有些心悸。

刘倩很看重这一胎，长房的嫡子。她高兴得让婆子们去炖补品，务必好好照顾苏晓。

“五姑娘，”苏晓说，“这孩子，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了呢？”

柳飘飘说不出话来，她让苏妍好好看着苏晓，姐妹多说说话。然后示意过柳逸戎，和婆子们一起把梅娘拖去了别院。

这一次，无论梅娘怎么喊柳温言也没理她。只是呆呆得站着，失了神一样看着苏晓。

既不去关心她，也不问问大夫孩子的情况。

所有人都围着苏晓，大概是有了孩子傍身苏老爷觉得自家女儿的地位也就稳了。用了饭后，留下苏妍与她说说体己话就走了。

柳飘飘没有用膳，手里捧着桂花糕。看婆子们把梅娘安置在别院里。

禾枝怕梅娘冲撞了柳飘飘故而一直护着她，柳飘飘倒不怕。梅娘唯一的筹码就是肚子里的孩子，她怎么可能乱来。于是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桂花糕，又喝了一壶子茶才看着气喘吁吁地梅娘说：“你别折腾了，他柳温言本就不是个靠得住的人。”

梅娘不理会柳飘飘，捂着肚子叫喊：“我肚子好痛！”

柳飘飘乐了：“没了才好。”

见唬不住柳飘飘，女人抬起头，“如果我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事你担当得起吗！”

“嫡孙子在我嫂子的肚子里，你的孩子生下来也是要养在她身边的。若是没了，倒也省事。用不着琢磨你的去处，赶出去就好。”

柳飘飘望着满脸不服气的梅娘：“你也不要指望柳温言，他自身难保。”

果不其然，过了片刻柳玉芙就过来唤她了。

少女十分嫌弃地站在门口，先是鄙视地看了眼梅娘而后才用一种虎视眈眈地眼神望着柳飘飘。

“爹爹叫你呢，你做了那样的事，等着他把你打死吧。”

柳飘飘反问她：“我做了什么？”

“呵，大哥都说了。你勾引太子去你房里！”

“哦。”柳飘飘眼皮都没抬一下，“大哥亲眼看见的？他昨天被刺客吓个半死，压根就没出房门。怎么就看见太子去我房里了，再说了，要是太子真去我房里。我还在这站着干什么，早去东宫享福了。”

柳玉芙不知柳飘飘何时这么伶牙俐齿，一时说不过她。只嚷着去柳温言面前对峙。柳飘飘也不理会她，自顾自走在前头，一进门就跪倒了。柳逸戎见她这么主动，手里的藤条都没来得及拿好。这么怔怔地望着柳飘飘，说：“你们两个干的好事！”

柳飘飘反手指着柳温言：“一切都是大哥挑起的，若不是他扇了芊芊一个巴掌，也不至于遇到这档子事。”

顶着柳温言要杀人的目光，柳飘飘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又反问柳温言：“听说大哥污蔑我勾引太子，怎么个勾引法了，我自己却不知道？”

柳温言知道自己这个谎撒的不好，风言风语虽然多，但到底是捕风捉影的事。况且昨日和太子一同游船的是白梓妍，柳温言不惹祸，柳飘飘也撞不上太子。

这一来二去的，柳温言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急着辩解，生怕柳逸戎的藤条落在身上。

“传言猛于虎，我这也是为三妹好。”

“呵，为三姐好？”柳飘飘笑了，“要是真为三姐好怎么能干出这许多荒唐事来？”

柳温言自知理亏，低着头不说话了。柳玉芙却是不依不饶，她走上前来，居高临下得盯着柳飘飘：“你发誓，你对太子没有分毫觊觎，如若不然，天大五雷劈。”

柳飘飘不看她，她垂着眼眸，“殿下风光霁月，倾慕他的人何止我一个。只是飘飘知道，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殿下，不敢有非分之想。”

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柳逸戎突然意识到，自己给柳飘飘取名飘飘。可这个孩子并没有像柳絮一样随风漂流，相反的，她要聪明的多。

手里的藤条无论如何也挥不下去，从小到大，自己可以说没有关注过柳飘飘一眼。可如今这个孩子，识大体懂尊卑，比起另外两个没有半点逊色。他又看了看气急败坏的柳玉芙，到底是嫡女，自己的宠爱让她成了个太过急功近利的性子。如此，又怎么懂得宫里的弯弯绕绕。就连柳恩贤提起柳玉芙也只会说一句娇憨可爱，这样的柳玉芙怎么能到那个吃人的皇宫里去。若说性子，或许还是流温岚和柳飘飘更加合适，只是柳玉芙喜欢陆戟，从小便是。

“飘飘，你真的喜欢太子吗？”

柳飘飘低下头，“父亲，殿下配得上更好的女子。”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见柳温岚进了厅。眉目温柔的扶起了柳飘飘，“昨日的事我都知道了，分明都是大哥的错，父亲干嘛责怪飘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