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柳飘飘看铃儿那样焦急,心底愈发沉重。她哆嗦着嘴唇,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成了一条线。

“大夫人找我什么事?”

铃儿摇摇头:“我也不知,五姑娘你还是快些回去吧,若是让大夫人等急了不知道怎么责罚你呢。”

柳飘飘咽了口口水,心气顺了些才问:“父亲在家吗?”

铃儿还是摇头:“老爷昨日去杨大人府上,还没回来呢。”

柳飘飘扭面看向柜台,禾枝还在忙碌不知这边发生什么事了。只是柳飘飘的面色不好,她也焦心起来。柳飘飘却对她摇摇头,只说:“我回家一趟,你把铺子看好。”

她正要跟铃儿走,又见常青颠颠跑来。今个他轮休,早说好要来捧柳飘飘的场子怎么到了地方却见柳飘飘急匆匆地。攥着个丫头的手,风一样往柳府赶。碰见自己,也只是手指了指酒铺。面上倒是挂着笑,只是看着不那么真切。

“常侍卫,酒我已经准备好了,在禾枝那。我还有些事,招待不周了。”

看她急成那样,是真有急事。常青不禁佩服起柳飘飘,急成那样还能抽空出来跟他说话。瞧瞧,两腿倒腾的都要生风了。

到了柜台那,禾枝也是满脸的焦躁。看见常青便从酒柜上取出柳飘飘特意吩咐留给对方的莲子酒。

“常侍卫,这是特意给你准备的。新品,莲子酒,听说可爽口了。”

常青看禾枝咧着嘴,眉毛却耷拉下来。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样子看得常青心里发毛。

他摆摆手:“你快别笑了,怪膈应人的。”

禾枝不笑了,常青胳膊肘撑在柜台上。自来熟地捞过盘子里的小点心,他还没吃早饭呢,肚子还真有点受不了。

常青一边嚼着糕点一边问:“你们小姐干嘛去了,那么着急?”

禾枝跺脚,担心地眉毛都拧起来。

“我也不知道,铃儿那丫头来把人叫走了。什么也不说,只叫我把铺子看好,真是急死人了。”

常青哦了一声:“真有什么事你去也帮不上忙啊。”

闻言,禾枝有些无语,对着常青翻了个白眼:“就是什么帮不上我还能姑娘挨几板子呢。”

常青竖起大拇指:“忠仆。”

他支着牙:“还能为什么。昨个你们姑娘上东宫被人瞧见了呗,不是说太子妃很有可能是三小姐吗。她能不气吗,这会子找五姑娘兴师问罪呗。”

禾枝有种找到了主心骨的感觉:“那怎么办?”

这下子轮到常青翻白眼了,“还能怎么办。去找殿下呗。”

常青说罢,将桌子上的糕点一股脑吞了个干净。肚子里有食了干活才有力气,不然他可不愿意休沐的日子还要去伺候太子。禾枝及时递上一杯水,等常青解了渴才催促他:“常侍卫,咱们可以出发了吗?”

常青抹抹嘴,道:“走吧。”

其实他本就不敢怠慢,毕竟那位可是亲口说过是想娶柳飘飘的,虽然不知道聘书什么时候下来,但柳飘飘俨然成了半个主子。

他凑近了禾枝:“偷偷告诉你个秘密。”

禾枝附耳过去,“什么。”

“太子殿下很喜欢你们姑娘。”

禾枝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常青看她这个傻样就觉得可笑,不由得哼哼。

“还不明白吗,就是你们姑娘最次得是个良娣。若是造化大些,做个太子妃也不是不可能。”

禾枝吓了一跳,低下头来:“这话可不能乱说。”

“谁乱说了,殿下亲口说的。”

禾枝不说话了,她心里乱得紧。一方面是替柳飘飘开心。如果真的被太子看上,那么这么多年就总算熬出头来。一方面又担心那是个龙潭虎穴,柳飘飘能否招架地住。她深深看了常青一眼,“但愿如此吧。”

柳飘飘刚进内厅就接了柳玉芙一个耳光。打得她脑瓜子嗡嗡作响。还没反应过来,柳玉芙又是一脚,恰好踹在柳飘飘膝盖上,她腿一软跌坐在地。即便如此,柳飘飘也不敢哭。她爬起来跪得端端正正,直视着刘倩问道:“女儿不知犯了什么错。”

柳玉芙见她这副样子,气得跳脚。拉着刘倩的衣袖哭诉。

“母亲,你看她半点不知错的样子,简直没脸没皮!”

刘倩稳着柳玉芙,轻拍她的手背算是安抚。而后看向柳飘飘厉声道:“你做了什么还不自己招了,非要我当面说出来吗?”

柳飘飘咬死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柳玉芙见她这样气不打一处来。风风火火地冲上去将柳飘飘推到在地。

“浪蹄子,勾引太子。你知不知道,父亲已说过了,太子妃是我的!”

柳飘飘被她推搡着,头上的发簪掉了。头发散乱下来,看得刘倩心慌。她这样子倒是像极了她早死的娘,看到这,刘倩不禁冷哼:“倒是与你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惯会勾引人。”

柳飘飘的眼泪吧在眼眶里打转,说她就是了,做什么扯她娘。她这辈子没见过娘亲一面,连副画像都不曾有。

“我娘没有勾引人。”

柳飘飘反驳,声音很小。刘倩没有听清,柳玉芙也没听清。只有柳温岚听清了。

她走到柳飘飘面前蹲下来,拿出帕子托起柳飘飘的手来。刚才那个跟头,柳飘飘的手蹭在地上破了皮。这会子渗出血来,柳温岚的帕子一碰钻心的疼。

可她这个举动实在叫柳飘飘心里一暖,于是摇摇头道:“没事的二姐,我不疼。”

柳温岚仔细替柳飘飘擦着手,看似耐心的劝慰她。

“你还是不要瞒了,你与太子到底怎么回事?你也知道母亲的脾气,若是不说,她饶不了你。”

柳温岚貌似担心的皱起眉头,一句话堵死了柳飘飘撒谎的可能。

“奴才们都看见了,你进了东宫。快一个时辰才出来。”柳温岚提高了声音,殿下丰神俊朗,你爱慕他也是情有可原。大可与父亲说,叫他为你某个好出路。怎可私相授受,丢了柳家的脸面,也丢了你自己的清白。”

这话说得太重,柳飘飘一下子白了脸,只顾着摇头:“我不是,我和殿下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那你去东宫干什么呢?”

“我......”柳飘飘说不出话来。

柳温岚的帕子在她手心重重擦了下,痛得柳飘飘一个哆嗦。见对方不说,柳飘飘在红玉的搀扶下站起身子走到刘倩面前。她摇摇头,似乎是不忍再看柳飘飘,只是说:“若父亲知道,一定会怪罪母亲没有教导好妹妹。”

柳玉芙呛声:“她自己不要脸,管母亲什么事?”

“话虽这么说。”柳温岚忧心忡忡道,“若太子真和飘飘有什么,你又该怎么办呢?”

听闻这话,柳玉芙红了眼眶。柳飘飘刚爬起来又被她一脚踹翻在地柳玉芙拿过桌上的杯子茶盏一股脑扔在柳飘飘身上。那杯子里还有热水,烫得柳飘飘裸露在外的肌肤通红一片。

柳玉芙一边打一边骂:“你个不要脸的小浪蹄子,勾引殿下,我打死你!”

柳飘飘忍无可忍,反嘴道:“我犯得哪门子罪,你与太子的婚事板上钉钉了吗。难不成一点动静没有就下了聘书来?”

“你!”柳玉芙瞪大了眼,“你长本事了还敢顶嘴!”

“母亲,她这般顽劣,你还要放过她吗?就算我与殿下还没有下聘,你就能平白无故去一个外男门上了吗!”

柳飘飘护着自己,她干脆不跪了,站起来对着柳玉芙。压迫感顿生,柳玉芙一时间竟有些喘不过气。

“你无凭无据乱说什么,我下了拜帖的!”

“这下好了,”柳温岚道,“你承认了,说罢,去东宫是为了什么?”

柳飘飘冷笑:“没什么事就不能去了吗,你们若是有疑问去请殿下来对峙吧。”

原来柳飘飘不鹌鹑了是这个样子的,柳温岚仍是微笑,看样子。她们姐妹里柳飘飘才是最有手段的一个,不生不响就搭上了太子。

柳温岚沉吟片刻叫住了暴怒中的柳玉芙,“好了玉芙,飘飘说得没错,你与太子的事本就是八字还没一撇呢。”

柳玉芙泪眼汪汪的看向刘倩:“母亲。”

后者也只能安慰她:“没事的,皇后娘娘说了,太子妃一定是我们家的。除了你还能是谁呢?”

此时此刻的柳温岚突然很想问问刘倩,自己难道不是她的女儿,凭什么有好处就得是柳玉芙的呢。可惜到最后她也什么都没说,她身子不好,而动怒最伤气血。所以她只是淡淡的提醒了刘倩。

“此事关乎两家颜面,母亲还是问清楚了的好。我们家成了笑话不要紧,若是皇室成了笑话,这事可就大了。”

“还是温岚想得周到。”刘倩夸赞着,吩咐两个女眷进屋,“事关皇家颜面不可马虎,今日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

两个丫鬟搬进张长凳子进来,柳飘飘趴在凳子上。丫鬟们一边一个站好了,手里拿着一寸厚的板子,交替着打在柳飘飘的身上。

柳温岚见不得这种鬼哭狼嚎的场景,眼见着柳飘飘几乎咬碎了一口贝齿,她也不忍心再看。本想回屋,前厅突然报太子登门。柳温岚驻足,索性再看一会。

太子登门,刘倩哪里还敢用私刑,赶紧把人放下来。饶是如此,柳飘飘也遭了十个板子。疼得冷汗琳琳,水里捞出来一样大口喘着粗气。

她眼见太子进了门,冷静自持的眉眼染上一层薄怒。声音压得很低,藏着股催山倒海的不悦。

“孤是什么脏东西吗,孤只是邀五姑娘品茗就要遭这样的责罚,尊夫人是瞧不起孤吗?”

一连串的疑问砸的刘倩措手不及,她诚惶诚恐的拜倒了。

“奴婢不敢。”

陆戟的冷眼扫来,他并说话,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就足够满屋子的人揣摩了。

禾枝慌忙扶起柳飘飘,见她额头通红一片,手也破了。更是因为受了板子站立不得,心疼的直掉眼泪,

“但凡我在身边,定不能叫姑娘挨这一遭啊!”

柳飘飘朝她笑笑,艰难地站起身子朝陆戟行礼。

“殿下。”

陆戟走近她,清冽的雪柳香沁入心脾叫柳飘飘混沌的头脑骤然清明。她听见陆戟低低的声音,透着股难以察觉的心疼。,

“疼吗?”

柳飘飘摇摇头:“不碍事的殿下,只是让您跑了一趟。”

“我本来就找舅舅有事。”

柳飘飘哦了一声,原来陆戟也挺会说谎的。

那人走到主座,稳稳坐定了。

“不是都好奇五姑娘去东宫干了什么嘛,孤跟你们仔细说说。”

柳玉芙脸上还挂着泪珠,可怜兮兮的抬起头来叫了声:“表哥。”

陆戟吗,没看她,只是说:“玉芙还是刁蛮了些。”

一句话吓得柳玉芙低下头咬着唇不敢再说什么了。反倒是柳温岚不卑不亢的,她提着茶壶为陆戟倒上茶,挂着不卑不亢的笑容。

“飘飘毕竟是个女孩子,这种事不问清楚,也有损她的清白。若是日后传出闲话来,别人该说我们教女无方,也有碍殿下的威仪。”

“那该怎么办才好,若不是舅母掌家无方也不至于五姑娘登门造访。”

柳温岚的笑有些挂不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转头,便见铃儿搀着病弱的苏晓出现。只用了一副药,虽说有些好转,苏晓的脸色仍旧不大好。

此时她一一行了礼,就跪下哭诉起来。

“都是我不好,若不是五姑娘可怜我也不至于为了我的病东奔西走。”

刘倩望着憔悴地儿媳,不知苏晓是什么时候和柳飘飘勾搭上的。

眼看着太子都来主持公道了,柳飘飘干脆和苏晓哭作一团。

反正已经丢脸了不如丢个干净。

“是我看嫂子的病总是不好,街上那些个庸医又看不出名堂来才自作主张的。”

苏晓更是哭得伤心,不多时就湿了一张帕子。

“都是我不好,不敢叨扰母亲却叫五姑娘费心了。五姑娘为了我寻了名家,用全身积蓄换了副画。知道殿下喜爱收集诗词字画,为此以物换物得了朵雪莲治我的病。怎知连累五姑娘平白受了顿打,早知如此,我不如病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