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林感觉有点尴尬。
这个瓶子,火气不足,线条粗陋,一看就是是近代的仿制品。
更不用说瓶底的“乾隆御制”四个字了,完全是现代的印刷宋体字。
这样漏洞百出的赝品,他的姑父居然信以为真。
杨林看他兴致很足,不忍揭穿。假装惊讶地猜道:“两千?”
潘成柱摇了摇头,得意地道:“两百。”
“你看看是不是捡大漏了。”
说着,他又拿起一个紫砂壶。
“这件紫砂壶,出自清代名家之手。”
“造型简洁、别致,古雅秀美,另具风韵,完全不次于刚才的青瓷瓶。”
他顿了顿,道:“你猜这件多少钱?”
要不是杨林心情陈杂,他大概就要忍不住笑出来了。
这件紫砂壶,是清代陈曼生的瓢提壶。
且不说这个赝品的火气完全不够,做工粗劣,字迹不对。
人家真品还在魔都的博物馆里放着呢。
“一千?”
“五十。”
他又拿起一个陶罐。
“这个……”
话刚出口,就被打断。
“老潘,别显摆你那些破玩意了。”
“自己瞎捣鼓,还不知道买的是真货假货呢。”
“赶紧带侄子来吃饭啦。”
晚餐很丰盛,红烧肉,白菜炖粉条,疙瘩汤,芹菜炒肉。
姑姑杨云芳的手艺也很不错,每道菜都很好吃。
她从小就疼这个侄子,现在许久未见,更是稀罕的不得了,一个劲地给杨林夹菜。
杨林并没什么胃口,但盛情难却,他强行就着菜吃了两大碗米饭。
饭桌上,姑父姑姑,尤其是杨云芳,不断地问东问西。
比如和大学的室友处的怎么样,京城的物价高不高,找没找到女朋友。
当然,少不了问杨林家里的情况。
“小林,你这次回来,哥哥嫂子那边怎么样。”
这一问,无疑是问到了杨林的难处。
姑父姑姑毕竟只是厂里的职工,还远在大海市,能力有限。
即使告诉他们,也帮不上忙,只能为他们徒增烦恼和担忧。
他假装笑道:“都很好,我妈还说,等过段时间放假,来大海市找你们玩呢。”
杨云芳道:“这怎么好意思呀。最近一年老是嫂子和哥哥来看我们,我们却很少去看他们。”
她又白了一眼潘成柱,道:“你大舅子要是来咱家,看到你花冤枉钱买的那些破烂,不得气死。”
潘成柱有些不服气,争辩道:“我那能叫花冤枉钱吗?我那叫捡漏。”
“小林,你说是不是?”
陈云芳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侄子从小就对那行没兴趣,能看出什么门道来?”
潘成柱哼了一声,道:“那是以前。我看小林现在对古董挺感兴趣的。”
说着,看向杨林:“是不是,小林?”
杨林感到有些尴尬,但还是点头说道:“是。”
“上大学后,我忽然对古董产生兴趣了。”
潘成柱这一听,立马来了兴致。
他一拍桌子,对杨林道:“小林,吃完饭咱出去逛夜市去。”
“咱们镇的夜市虽然不大,东西却不少,包括古董。”
“今晚姑父的一个朋友正好也要去,他可是个行家,到时候带咱们掌掌眼。”
陈云芳瞪了他一眼,道:“逛什么逛?你明天不还得早起上班吗?”
“再说了,小林可是见过世面的,咱这小地方的破集市他能看得上眼吗?”
“还有你朋友那点本事,跟小林他爸有得比?”
潘成柱嫌弃道:“你让人家小林自己做主。”
救父心切,杨林原本是没兴致去的,但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按前世的走向,那李继农要在一年之后才会把元青花图罐卖掉。
由于重生,必然会引发蝴蝶效应,事件的走向未必和前世相同。
也就是说,不排除李继农提前卖掉元青花图罐这种可能的存在。
今天傍晚,杨林去李村询问的时候,村民提到李继农是下午出发,去镇里做买卖了。
但没说是做什么买卖。万一就是去夜市,摆摊卖古董呢?
杨林点头道:“姑父要是方便,就带我去看看吧。”
潘成柱听罢,喜上眉梢。
杨云芳却有一丝不悦。
在她看来,西阳镇这个小地方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夜市上那些所谓的古董,都是坑人钱的假货。
傻子才会买。
但杨林都点头同意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在他们出门前,陈云芳反复嘱咐潘成柱,让他别乱买,早点带杨林回来。
西阳镇的夜市,位于五金批发市场的隔壁街上。
现在已经将近八点,这条街依旧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街道两旁,摆着大大小小的地摊,售卖的货品琳琅满目,大多是日用品和首饰,也有不少古物文玩,像是陶瓷、烟斗、木雕、文玩核桃、玛瑙玉石。
潘成柱兴奋地瞅来瞅去,一会看看玛瑙,一会瞧瞧烟斗,一会问问瓷壶。
而杨林的注意力,主要放在了瓷器上。
路过了不少个摊位,杨林还真看到了不少青瓷。
大都是近代的仿制品,也有一些大开门的货品,但都是不怎么值钱的便宜货。
连一件价值上千的都没有,更别说那件元青花人物图罐了。
“怎么样,小林。”
“我们镇的这个夜市,东西不少吧。”
潘成柱对杨林说道。
杨林笑道:“挺有意思的。”
他的余光也扫过其他古玩,多是仿造的赝品,值钱的东西几乎没有。
他这么说,当然是不愿意扫姑父的兴致。
忽然,一个身着灰色中山装、头戴黑帽子的胖子走了过来。
“老潘!”
“老贾!”
杨林看到他俩的关系似乎很熟,猜到这胖子应该就是姑父口中那个懂行的朋友。
胖子看到杨林,问道:“老潘,这是……”
潘成柱介绍道:“这是我侄子,杨林。家是秦远市的,现在在京城上大学。”
“学校最近放假,过来找他姑姑和我玩。”
胖子对杨林笑道:“原来是老潘的外甥啊。”
“我叫贾思明,幸会幸会。”
杨林礼貌地回道:“贾叔叔好。”
他嘴上这么说,内心对这个贾思明有些警惕。
前世,他饱经世事,看人的直觉相当敏锐。
他隐隐感觉贾思明这个人有些假。
说话假,动作假,表情假。
当然,这只是他的初步印象,至于这个人到底怎么样,还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