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见,一片黝黑。
是了,这是老小区,里面住的大多是年龄偏大的人,生活作息好。晚上十一点,比邻的5层居民楼多数已熄灯。只有远处的路灯和养老院的地灯执拗地亮着。
据说这片居民楼原先只有4层高,后来又在四层之上统一加盖了第5层。
匪夷所思的惊恐感来得蹊跷,散得突然。
魏翌晨在黑夜中立了一会儿,摸黑回值班宿舍。柯奕的电话打是打通了,没人接。这是常有的事。但凡柯奕和姜弥大吵过,事后柯奕的电话就十有八九打不通。侥幸打通,多数也没人接。柯奕是个情绪激荡得比较厉害的人。
这一夜注定难眠。
手机就握在魏翌晨手里,一颗心撕扯着,他在纠结。是绝不先打电话和解,用行动告诉吕薇他生气了,还是遵从内心,打电话给吕薇妥协示好?最终,在纠结中昏沉睡去。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魏翌晨睡得正香,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困得睁不开眼的魏翌晨嘟囔着“姆妈别吵”,而后,反应过来,他睡在养老院内。
“啥人?”
他慌里慌张穿衣服,心突突跳起来。脑海里晃过燕姐扑梭迷离欲言又止的表情。燕姐自称从业二十年,在养老院见过很多人们能理解的,以及更多人们不能理解的现象。
当时魏翌晨傻乎乎追问“什么是人们不能理解的”时,燕姐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光,弯唇笑而不语。魏翌晨在那一瞬似乎心有领悟,但其实啥也不知道。
这会儿手忙脚乱穿衣服,无端又想起燕姐的话,心里不禁发毛。
打开门,门外正是燕姐。
今日份的燕姐跟往常明显不一样。
寻常她周身有种老娘搞得定一切的英雄气概。今早的她脸上全是慌张,一见到魏翌晨开门,就双手抓住魏翌晨的胳膊。力道之大,令魏翌晨感同身受她的紧张。
“发生什么事了?”魏翌晨问。
“嘘——”燕姐示意他噤声,同时谨慎地骨碌着眼睛左右看,“小点声。你跟我来。”
魏翌晨:……
魏翌晨突然发现,他其实不了解燕姐。
燕姐跟院长陆美萱、跟潘清扬都不一样。美萱和小潘毕业时间短,从业经验少,简单单纯,就算不能一眼望穿,也绝不至于深不见底。
但燕姐的热情里却藏着扑簌迷离。甚至有时她说的话,明摆着前后矛盾。她给魏翌晨的感觉就是老江湖。
魏翌晨可说不准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大清早的,连太阳都没有升起来,她神秘兮兮来敲他的门,又是让他小点声,又是让他跟她走。她到底要干什么?该不会馋涎他的美貌吧?
魏翌晨忍不住抱住双臂。
“快点啊!再墨迹就晚了!”
“去哪儿?”
“三楼!”
去三楼啊。魏翌晨不怕了。
三楼是阿娘阿爷们住的楼层。22名老人加4名护理员,热闹着呢。魏翌晨胸板一挺,快步跟了上去。
走廊向东的尽头是电梯;向西的尽头是西侧消防楼梯。燕姐带他去的是西侧的消防楼梯。俩人一步快似一步,很快到了三楼。然而燕姐并没有停步,而是继续向上走。
再往上就通向了顶楼。顶楼有俩违章建筑,一个是员工宿舍,一个是洗衣房。小楼面积实在有限,腾挪不开,违章建筑就成了民不报官不究的存在。
“不是去三楼吗?”
“嘘——”燕姐回头,严厉地嘘了一声。一勾头,示意他快跟上。
魏翌晨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在三层半的地方,燕姐停住了。
魏翌晨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个圆圆的小孔。前面2秒没有反应过来,2秒之后,直接跳了起来。
“弹孔?”魏翌晨吃惊道。
“嘘——”能说会道的燕姐,今早说的最多的就是“嘘”了。
“什么时候?”魏翌晨结巴着问。
“今早我五点我路过时偶然发现的,应该是昨天夜里的事。”
“要报警吗?”魏翌晨开始摸手机。
“先跟院长说一下吧。”
魏翌晨有些难以相信,一向把美萱院长当没经验的新人的燕姐,居然会想到问美萱院长。或许是魏翌晨的表情太明显,章飞燕不得不解释:“傻啊你,你该不是真当我问美萱的意见吧?我是通过美萱问老大们的意见。”
“老大们?”
“是啊。集团公司,上面有领导层的好吗?美萱对外宣称是院长,其实只是驻在这里负责日常管理的副院长,真正的决策层在总部。”
魏翌晨恍然大悟。
燕姐以魏翌晨是未来的办公室主任之名,让魏翌晨给美萱院长打电话汇报情况。
电话待接听。
嘟声响在耳边好几秒之后,魏翌晨才反应过来。这才早上五点五十分啊。铁定是要吵醒美萱院长了。
“喂?”就在魏翌晨意志松懈想挂电话的时候,美萱接起电话。她一副没睡醒的嗓音。
魏翌晨赶紧简明扼要把防爆玻璃昨夜被射穿一层的事汇报给她。饶是三言两语间的事,还是接连听见话筒里传来一个男人的抱怨声和一个孩童的哭泣声。
“有人受伤吗?”美萱的声音清醒很多。
“没有。”
“那就好。”
“接下来怎么办?”
“我想一下。反正现在时间还早。我会再联系你的。”
魏翌晨意会到美萱院长是要找公司上层询问态度。
电话结束。
章飞燕缩回头,站直身体:“跟我来。让我们把功课做在前面。”
魏翌晨下楼前,回头又看了那个弹孔。
弹孔圆圆的,直径2-3厘米,穿透了双层防爆玻璃的第一层。第一层防爆玻璃也因此碎花掉。他目光向下移,在玻璃的第一层和第二层之间的夹层,并没有想象中的弹壳。
所以,弹壳是掉到一楼了吗?
“魏翌晨!你怎么这么墨迹!”燕姐的话在楼梯间回荡。
魏翌晨只得迈开大长腿,三个台阶三个台阶地往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