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月玖(1):血脉之梦

世界:9797炽月

升学考试已经结束了一个月了,月海城的年轻人们终于迎来了人生中最悠长的假期。这又是一个寻常不过的夜晚,在这繁华热闹的月海城中,盛夏的火辣热情缠绵未尽,不禁让那些耐不住炎热的人又跺着脚抱怨。

像往常一样,月玖放下母亲的照片,习惯性地打开窗户,她不喜欢开着空调睡觉,夏夜的清凉晚风更有助于她睡个好觉。

二楼通透的玻璃之外,正好能看见杨树的半身和那槐树的顶端,她向来赞叹那杨树的高大粗壮,也喜欢那株槐树的娇小纤细。细小柔弱的树枝,奋力向夜色扩散,网罗着正要悄悄挪步逃跑星辰和双月。

树梢上残余的绿色央求着夜色的迁就,想在金蓝成交织的银色月光下再任性逗留片刻。那本该更加明亮的金色月球最近却缺略显晦暗,胆小地躲在蓝月之后,月光转变出清冷的色调,更是让大地都变得昏沉。

金色的月亮耀眼张扬,他一般被称作金色卡尔,蓝色的月亮娇羞玲珑,人们喜欢叫她湛蓝南珠。

月玖最近一直在调整自己的精神与思绪,她需要从长久的忧思与焦虑中走出来,这样或许可以缓解她频频遇到的幻觉。

从她的窗外正好可以看到院门外的小路,有一瞬间,她似乎又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那里,可是眨眼间就消失了。

也许我只是太累了,月玖无奈地想,然后她只留下一扇窗户开着,乘着夜晚的微风躺在床上酝酿睡意。

夜晚,本来就是这样的,安静是它们的主旋律,黑暗是它们的主色板,夜空和大地,被蚕丝一样细腻的月光,缝缝补补,织就着每一个富有诗意之人的夏梦。

可今天真是怪了,平日里清凉舒适的晚风变的湿热黏腻,少女黑色的发丝伴随着抓痒的汗珠,粘在她的额头和眉毛上。

难道我今天又要失眠吗?

女孩辗转反侧,不断变换姿势,可是她始终觉得不舒服,仿佛整张床都在抗拒她的身体。疲倦和清醒在她左右太阳穴上打架,整个人一直被这种似醒非醒的状态煎熬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月玖的意识变的朦胧起来,仿佛沉入湖底一般,被一种奇怪的引力吸引,令她不断下坠,再下坠,如同在深海中坠向砂砾的石子。

终于那力量放开她了,但是她依旧无法动弹,摇晃着坠入今天的梦境。

直到她发现自己紧紧拉着一个女人的手的时候,她已经不记得之前那些感觉了,她甚至无法回忆起之前让她下沉的引力。

一种熟悉的气息吸引着她,她看到一个亲切的身影。她在梦中甚至会忘记母亲去世的事情,在这里,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她的母亲。

“我们快走,”女人穿着紫罗兰色的连衣裙套装,戴着紫罗兰色的帽子,穿着紫罗兰色的高跟鞋。

月玖被女人托着,艰难地爬过滚烫的蒸汽管道,然后来到被铁轨覆盖的主路上。她随着女人急切地跳上蒸汽火车,列车行驶了一段时间,她们在一个路口被放下,月玖目送轰鸣的列车离开。

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小路,只见它是蜿蜒螺旋着向上的,但是她并不觉得有何不妥。那也难怪,这里已经是梦境了,在梦里,人是几乎难以判断哪些事情与平时的认知逻辑不符的。

几个记忆中的同学来到她身边,有的不熟悉,有的很少联系,但是在这里,那些人却都很熟悉。月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这里熟悉又陌生,她紧张又松弛。

渐渐的,她的感觉就只剩下紧张了。那紧张的源头似乎慢慢向身边的女人汇集,但月玖却不敢,不肯去直视这个人。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只是……觉得自己不应该看。

可是,人都是好奇的。

她还是转头看了:她看不清身边这人的容貌,好模糊,就像被一团雾笼罩着。那丝仅存的熟悉顿时烟消云散了,剩下的只是夹杂着恐惧的疑惑。

随着浓雾的移动,似乎是那个女人低下头了吧,伴随着飘忽的笑意说:“涵涵,我们走快点吧,赶紧回家,要快点回到家里去。”

周围的环境无比安静,衬托得一些声音格外清晰且突兀。

那声音遥远而缥缈,说完这话,这团浓雾又扩大。最终质变成一团长着人手的迷雾,在紧紧地抓着她快步前行,快得难以想象。

这是我母亲吗?这不是我母亲!这是我母亲!仿佛有一群人的声音在她的脑袋里争吵,隔着颅骨敲打着她的头皮,想要从里面出来。

月玖突然想到母亲已经离世了,这里的街道,一景一物也是她从未见过的,却为何又觉得合理且熟悉?

异样不止于此,随即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明显感觉这幅身体不属于她。她似乎可以意识到自己是被塞进了一个小男孩的身体。

顿时,她回忆起那种令她下坠的拉力,就在她回忆起来的同时,这那股力量也神奇地回来了,她变的寸步难行。

月玖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她同样看不清楚过往行人的脸,一切都那么的……恍惚?

我是谁?我在哪?这个问题还没来得及思考就从脑海中溜走了。

没错,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他们的脸和表情,她觉得好像看不清楚,影影绰绰。但又好像能看清,但也不过就是一团团挂着一双黑洞的惨白。她甚至发现所有的行人双脚离地,幽灵一般悬浮前进。

这是哪里,她不禁问道。

不对,这个地方她是认识的,天鹅路和泗水道交口,但又不是完全一样。只不过金瓯广场的雕像看起来有些阴郁,整个视野都有点阴暗,非常阴暗。但是似乎很多建筑的方位,又确实跟她记忆中不同。

她想逃离,但是她环顾四周,却不知道逃往哪里。那股力量似乎又加强了,她觉得自己的行动如同一只不太灵活的提线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