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月涵（3）：铭海浮生

世界：732C铭海

月涵此刻正在平原上漫无目的地奔跑，似乎远处的山峦和森林在呼唤着他，天上两个银色的太阳在正空照耀，而红色的那颗则已经快要降落到山头了。然后月涵突然被脚下的一根树枝绊倒，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着前面的石头冲撞过去，最后重重地撞在上面。他的腿受到了一些擦伤，他舔了舔自己身上的伤口，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体竟然不是人的样子。反而更像是某种动物，拥有类似于某种兽类的四肢，还有三条毛茸茸的尾巴。

但是这个突如其来的疑惑却又消失不见了，摔了一跤摔得他脑子犯了迷糊，恍惚间忘却了自己的身份。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生而为狐灵，可以自由切换肉体形态。

于是他甩了甩身上的泥土，站起来，这继续向森林的部落中奔跑。族中的长老记录着关于每个狐灵出生的故事，月涵的名字是一个德鲁伊起的，德鲁伊曾经把风栖星的蓝色尘土洒在月涵的身上，据说那些星辰变成了红色，因此断言月涵的未来“别具野心”且“灾祸随行”。但月涵在这里只是一个小喽啰，没人会在意他的未来。

月涵已经开始习惯变形的痛苦，他甚至可以清楚地感受出来，每一根三尾狐的骨骼在他体内扭曲折断又重生为人类骨骼的所有细微过程，能感受到自己身体中五脏六腑的移动。变回人形之后，月涵独坐在树梢上，彼时那两个银色的太阳逐渐垂落，红色的太阳被风栖星遮挡。巨大的星环从天空东边扬起，远洋的海水被牵引升向天空，对星环上挂着六颗小小的月球顶礼膜拜。

月涵生活的这个星球，是一个围绕着风栖星旋转的小星球，用其他人的说法，他们是那颗巨大蓝色星球的守卫星球之一。那巨大星球还只是露出来半张脸，就已经足够遮挡住三分之一的天空了。一团巨大的风暴像一个挥之不去的疤痕一样，在星球表面肆意涌动，隐约可见星星点点的闪电。

“月涵哥哥，你在发什么呆？”紫藜拍打了一下他的脑袋，这个少女双尾狐灵仿佛他的小跟班一样，整天跟他形影不离的。

“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的天空很美，你看，那些是海豚吗？在那么高的地方翻滚。”月涵看着她，紫藜有些先天不足，她的一只眼睛始终无法正确发育，还有一条尾巴永远无法收起。他待紫藜就像自己的小妹妹一样，紫藜本身不属于这个族群，但是她的族群在一次渡海迁徙中葬身海底。或许大海也不想赶尽杀绝，唯独留下这个先天不足的后裔，将她冲上一座孤岛。

“真的诶！”紫藜兴奋地说，“我居然也可以看到呢！”她这样说，令月涵感到一些欣慰。这女孩被这里的族群收留后，却与这里排外的同类格格不入，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同伴。

“但是，我们该回去了吧……”紫藜随即小心翼翼地说，她很不想回去，月涵也不想。狐灵本身就比狼人弱势，且支狐灵族群的力量也不够强大，导致他们长期遭受这里狼人群落的霸凌，只能夹缝求生。此外，族群的首领蓝和虽然已经进化为七尾狐灵，但他能力不强而又怯懦虚伪，更让整个狐灵族群无法出头。

在月涵现在的记忆中，他自小便生活在这个三尾狐灵的群落里。副领颜恒非常看重他，不仅是因为他的力量、速度和爆发力都比较优秀，这意味他的成长进化会更快，而且月涵打小就看不惯狼族做派，立志要为狐灵洗刷耻辱。

颜恒也已经成为七尾狐灵，几乎被所有人认作是下一任的首领，甚至很多人认为他有机会某任首领一样，可以获得风栖星深处，那神秘九尾天狐的神力加成。狐灵的首领都是通过上一届首领让贤而来，相比起那些野蛮狼人通过流血决斗来争夺首领的方式，狐灵显然要文明的多。退位的首领可以成为族群的智者，作为族群中备受尊敬的长老安然终老。蓝和也是通过上任首领让贤才坐上首领之位，让贤者已去世多时，因此蓝和目前仍然是族群中最强大的狐灵。

不过，他的行事风格总结起来，就是出卖全族的利益，来换取他自己的好处。他与狼族相处得十分融洽，甚至在那边也很受“爱戴”，代价，是狐灵族群的俯首屈膝。

族群中有一个年迈的智者，他已经老态龙钟，话都说不利索了。可是每每见到月涵却总念叨着一句难懂的预言：“要是有一天你变成那领航的明星，请一定记得让重要的人住进你手心的那个世界去。”月涵从来不懂这句话的含义，他怎么会变成星星呢，他更喜欢在深夜的林间奔跑，用眼睛的光芒戏弄迷惑萤火虫。

又是一个雷暴肆虐的夜晚，远洋的海水与风栖星的厚重云层连接，化作倾盆大雨。这夜过去，便会迎来一年一度的天渡节，杰出的狐灵有机会在这天之后，获得进一步的进化。

但是狐灵仍然要在这样的天气中，出去为狼族处置猎物，否则他们自己也会没得吃。狼族强悍且聪明，他们控制了附近的山谷、林地和草原，不允许狐灵外出围猎，只能收拾他们的残渣剩饭。狼主外，狐主内，狐灵在这个片区可以说毫无主权。

“你知道吗？”紫藜突然在月涵颈边耳语，她的目光落在月涵的喉结上，脸上略现羞色：“首领和副领正在后山的悬崖打架呢。”

“什么？”月涵吃惊地反问，副领挑战首领，这是忤逆狐灵族群延续下来的传统和族制的，颜恒恐怕不会有好下场了。但是他们两个小喽啰，如何能管得了上头的事情呢。就这样，月涵惴惴不安地在雨夜中煎熬着入眠。他担心颜恒的安危，试图探听后山的声音，但是雷雨声实在是太大了，回应他的只有山林暴戾的呜咽，更让他心乱如麻。

第二天早上，蓝和出现了，他的身后跟着几个狼人，但是却不见颜恒。在天渡节这一天，狼人出现在狐灵族群中，蓝和却不见了，所有人似乎都预感到了什么，但是却又不敢言。

到了晚上，蓝和没有按照传统升起巨大的篝火来聆听风栖星的声音，而是，让所有的狐灵在狼人的包围圈中跪坐在地上。

“颜恒……”蓝和面无表情地说：“他昨天在暴雨中掉下悬崖，我们花了一天的时间都没找到他，他一定是被瀑布冲入大海了。”

场面十分安静，同类跪坐在地上，有的面面相觑，有的则是打量着外围的狼人。

“我们失去了颜恒，让我们为他哀悼吧。”蓝和说：“但是，颜恒的死，其实是他一直以来咎由自取。想必大家也是有目共睹，我无需多言，直到昨天他终于做出了忤逆族制的挑衅，最终不可避免地激怒了风栖星。”

“这次的天渡节篝火仪式取消了，我们欠缺忠诚，”蓝和的眉宇被漆黑的树影覆盖：“这种表面功夫以后也不会有了！”

他发现今晚的风栖星似乎和以前不大相同，耀眼的蔚蓝色变得暗淡，仿佛褪色一般，星球表面的闪电是血红色。

颜恒的尸首再也没被发现，那些不敢违背蓝和的人说他真的被大海带走了，信奉风栖星的人则认为他随着远洋海水被风栖星的星环牵引到了风栖星上。还有些人认为，颜恒在那个雨夜里，是狼族的猎物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