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燮光（10）：故地重游

世界：26985耀海

就在燮光快要被那些跃迁流逼疯的时候，他的靴子触在一片柔软的地面上，直觉告诉他脚下应该是一片草地。

但是他面前依旧是混乱不堪的白光，组成一团飞速旋转的墙壁，不停闪过涌动着蓝色光芒的虫蛇图案。他现在已经比较适应这种画面了，这是罗刹哲树所独有的跃迁流，似乎只有他的时空巢中飞出来的跃迁流才有这种花纹。

但是燮光很讨厌这些跃迁流，他觉得它们太烦了，不断地变换，而且每次停止之后，都会把他带到一个崭新而陌生的世界。

不过他倒是很庆幸，如果把“细雨”算作旅行的第一站，除了他去过的第二个世界“清河”，之后的两个世界还算好，至少都不是那种濒临崩塌的死亡世界。

这个世界，叫做“耀海”，是燮光跟随着哲树来到的第五个世界。

燮光脚尖刚一着地，就看到他脚下那一朵弱小的曼陀罗。那是一朵黑色的曼陀罗，它娇瘦的身形羞答答地倒挂在翠兰色的花叶之中，像洛莎群岛的暗夜精灵的裙摆。

接着，一团琐碎而圆润的，银白色的光划过他的眼角，，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冲击着他的心灵，这里，难道是那个地方？

燮光赶忙挪开他的脚，用心地看着那良久未见的花朵，在心底揉捏着一段深刻的回忆。

是它没错，这种发散着耀眼银白光芒的小花，像是撒满地面的星辰。

“我们难道是在，耀海？”燮光有些捺捺不住他的惊喜。

“没错，欢迎故地重游。”哲树说。

“你怎么会知道……”燮光问：“不，我们为什么要来这儿？”

“我知道的事情多了，来这儿当然是因为有我想要的东西。”

耀海！耀海！

我回来了，回到这段感情最初开始的地方，闪耀着星光的花海，这个世界的植物都很神奇，它们能够连接宇宙上的光。

他看着眼前的星海牧场，他曾在这里，邂逅了他的挚爱东方月熙。然后那个人，在那段阴暗时期的“某一天”，突然消失了。他试图挽救她，但是他失败了，为此他挣扎追寻很久，以至于全族被月魔一族的至高权威囚禁于那些可恶的黯然囚笼。

那个“某一天”，这是他和焱宇对东方月熙突然消失的日子的代称，他不愿意那一天在他的记忆里过分真实，尽管它从未虚假过。

“燮光。”他听到一个声音，那是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他抬起头，看到一片浸染在淡紫色中的辽阔草原。

是这个声音，是熙儿轻柔的声音，能够安抚每一只狂怒的星海马。每一次，当有一只星海马情绪出现波动时，她总让它们在她安详温柔的声音里，从惊吓和暴怒中解放出来，然后继续低头安顺地吃草。

他顿时兴奋起来，旅途的疲劳感在这个瞬间消失全无，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透出一股力量。他激动地看着远处的身影，双手垂在身下，紧张地攥着拳头，

东方月熙从远处向他跑来，托着白色的长裙，渐行渐近。她的脸隐没在温暖的柔紫天光里，轻盈的身体飘过开满银色星海地丁花的草地。

她身边是两匹雪白的星海马，它们头顶尖锐的冰蓝色长角，银色的螺旋花纹在天光下闪烁旋转。它们丰满有力的羽翼，令空气中的浮萍轻舞飞扬。

“熙儿！”他大声呼喊，声音像光，随着漫天星光和风的脉搏传出去，那么慢，那么缓。

快过来，快到我身边来！

他呐喊，他能感到自己的呐喊，像回声一样悠远。

他看到了她的脸，那样熟悉，看到她珠光宝气的银白色束腰长裙和镶嵌珍珠的宽檐遮阳帽下的亮黑色发卷。他的目光游移在她晶莹玉润的耳垂和浓郁卷翘的睫毛上，进而滑向修长的脖颈。

东方月熙在草地上奔跑，跳跃，旋转，阳光打在她的淡小麦色的皮肤上。

熙儿，是你吗？是你吗？在你从我身边消失了不知多久之后，此刻这个人真的是你吗？

是你回来了吗，回到我身边，像我们一起许诺的那样，再也不分离。无论去哪里，我都愿意紧紧握住你的手，一刻也不松开。

熙儿，你还记得吗，在这片开满银色花朵的草地上，是我们的初识。

东方月熙看着燮光，梦幻一般地微笑，她和她身边的一切都无声地交织在一片朦胧的光芒中。

突然她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然后整个人在燮光面前化作无数闪光的碎片，四散飞向天空中。

两匹星海马受惊一般，各自朝两边的方向跑开了，留下杂乱飞动的浮萍。

燮光正沉浸在见到爱人的喜悦中，眼前的温暖景象突然变成一片恐怖噩梦，令他猝不及防。那种空洞的怅然若失再次席卷而来，虚无的感觉再次回到他身上，压抑得令他胸口隐隐作痛。

他感到身体里一阵异样，似乎这具身体再也不属于他，脚下生根，觉得全身被抽空。

熙儿，你不能死，你绝对不能死，即使所有的世界都崩溃掉，我也不允许你发生任何事。

你去哪了，为什么你不见了，你要抛下我一个人离开吗？留下我孤独的一个人吗，你曾经说要跟着我，走遍所有的世界，看完所有的月亮，你忘了吗？

你忘了吗？你忘了吗？你忘了吗？！？

他有些愤怒，但更多的是无奈，因为他做什么，那片草地上都不再有那个身影。

他奔跑，他寻找，他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这不是东方月熙在调皮地和他玩捉迷藏，她在他面前化为碎片，随风飘散，连表情都未曾变过，她自始至终在微笑，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伤心吗？”一个声音，仿佛是燮光自己的。下一秒，燮光就意识到这声音来自另一个人，那个几乎和一模一样的人。

他转头，看到身边的焱宇，弟弟也正看着那一片迷离的草地。

“你感到伤心吗？因为她不见了。”焱宇没有看他，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话，他的长发在风中飘散。他说话的语调再也没有那天在细雨里那般轻蔑，而是透着一种深切悠远的忧伤。

燮光很好奇，为什么看到这个人却一点都不愤怒，是因为焱宇身上传来的伤感气息么。他突然想起焱宇此刻已经在一个他不知道的遥远世界，这种跨越世界的距离感令他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和疏离。

燮光伸出一只手，想要碰一碰那个自言自语不理他的弟弟，却根本摸不到对方的身体，只摸到那一片空气。

难道一切都是假的？他面前的一切都是幻觉？面前的焱宇，是否仅仅是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