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姐说得好轻巧。”云九安笑了,“琼花宴上,梁家人包括他们所邀请的那些贵人们皆轻贱我,说我瘦得像难民,穿得像乞丐,首先是别人要低我们云家的名头,并非是我;
其次,琼花宴第二日,梁七郎的母亲就大张旗鼓地到跑到云家警告我不得肖想梁七郎,连妾的份位也不可能有;
其三,霍姑娘早被定为梁七郎门当户对的正娶之妻,年前就会完婚。人家正妻不愿还没进门就听到未婚夫婿与其他女子的风言风语,嫌弃我得不行,想用钱把我砸退也无可厚非。
而且,在她面前我自惭形秽,我自卑。那我索性用世人所不耻的金钱掩盖我的卑微不行吗?梁七郎我既已高攀不起,那我借她之手断了自己与他的后路不行吗?我这么做到底是低了云家的名头,还是让云家在这桩被所有平京人看轻的婚事中找回一丝尊严?”
暖华苑里一片静默。
似乎都在思考云家在与梁家的这桩婚事上遭受的这些歧视究竟是谁的错?
“在我的心目中,梁七郎就只值两千两。既然醉心楼的罗先生将此事大肆宣扬了出来,也算是代我向梁七郎表明了我的态度,我既奢望不上,也不愿日后受辱,我和他就此一别两宽,再无瓜葛,岂非皆大欢喜。”
“五姐说得太好了,梁家瞧不上咱,咱还不嫁呢。那两千两该收,太解气了……”二房的六姑娘云晓安听得连连拍手叫好。
“住口,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二老爷一声就斥了去,吓得云晓安直缩脖子。
高氏环视了众人神色后道:“九安,不知道你一张嘴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能言善辩了。我记得之前有人一再求我允许她和梁七郎私会,求我答应她与梁七郎的婚事,两个人是两情相悦;还跪着求我一定要去国公府参加琼花宴,她有办法让梁家人同意两人的婚事。说要成的是她,翻脸不认人的也是她,云九安,我这个一心为你们操持的嫡母难当啊……”
云九安闭眼,她一直知道原主这个蠢货是蠢死的……
高氏继续语重心长道:“人无信而不立。九安,人要言而有信。就因为你态度坚决,我才亲口向梁七郎要了承诺。他说这辈子一定会疼你爱你怜惜你,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母亲是看到了他的诚挚才答应了你俩的事。才一转眼,你又反悔了,你说像话吗?你又置母亲的脸面于何地?”
“大嫂,此事断怪不得你,怪只怪九安太胡来。如今还让梁家和霍家一起成了平京城里的笑话,算是把不该得罪的人一起得罪死了,日后让大哥回京更难立足。王大管事,家法来。今儿就让我代大哥大嫂将这家法给执了!”
三老爷云忠新被高氏的一顿话煽得火气蹭蹭直冒,立即起身,拿起王大管事递的戒尺,就朝云九安背上狠狠打了下去。
两个虎视眈眈的婆子生恐这次云九安再逃走,闻言早就一左一右将人给挟了起来。
云九安一时没躲开,竟被戒尺重重击中。她痛得闷哼了声,怕再受第二下,指尖一转,就要袭击那两个挟她的婆子。
“住手!一个个只知道在屋里横,对自家人喊打喊杀毫不眨眼,怎么就不见去外面跟梁家霍家耍威风?”
众人回头,就见老太太一脸怒意地被祝妈妈扶着走了进来。
高氏朝王大管事看去,王大管事微摇头,他也不知道是谁惊动了老太太。
暖华苑里的主子都跟着起身见礼。
老太太坐在上首,也不看云九安,只道:“今儿的事我坐在福寿堂都听说了。是梁霍两家欺我们云家在先,他们高门大户我们攀不起,断没有死皮赖脸没脸没皮贴上去让人看不起的道理。
我们云家虽不是什么勋贵世家,但忠良在朝为官多年,也有自己的风骨。九丫头先前见识浅薄是她的错,但她不愿为了一个男人被权贵一再羞辱,并未低了她爹的名头。有错改之,善莫大焉。”
三老爷一愣,不满道:“母亲的意思这死丫头两千两银子还收得很好?您可知后面该如何收场?”
“你是操些闲心!把事情到处宣扬的可是醉心楼,与我们云家何干?梁霍两家在平京城跺跺脚都要抖三抖的人,你们还去担心他们不会收场?”
一众人面面相觑,经老太太一提醒,也觉得确实在理。
“不过九丫头也太过任性妄为,错在有事不与大人商量自作主张,一顿家法可免,祠堂罚跪三天却不能免。”老太太一席话说得条理分明,一众人都听得心服口服。
“好啦,时辰也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
老太太轰走了各房的人,喝了口热茶,才转而对高氏道:“这么些年来,无论是执掌中馈,还是打理府内外的关系,都算是中规中矩,严明公正,二房三房那边都没多大意见。”
高氏欠了欠身,“谢婆母的肯定。”
老太太放下了茶盏,“其他的都没话说。可是对九丫头的婚事上,你是否真的像你自己说的那般用心,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母亲,这件事苍天可鉴……”
“先别说得太高。醉心楼罗先生的说书我都叫人听全了,九丫头那番对你这个嫡母的评价我就不信你没听全。”老太太精神矍铄道:“让一个大门不迈二门不出没见过任何场面的庶女,独自一人前往荣国公府去见男方长辈,不说你这个嫡母亲自给带着上门,任是哪家的嫡母都不会不派丫头,不装扮。你连给她装门脸的心思都没有,究竟是想让她嫁入梁家还是不想她去攀高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