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性别歧视，摒弃“好人”说辞

蕾莎·路易斯（Resa E. Lewiss）布拉德·约翰逊（W. Brad Johnson） 大卫·史密斯（David G. Smith）罗宾·那不勒斯（Robin Naples）| 文

刘隽 | 编辑

解剖学教授看了看房间里的女医学生。即便面对这个女性占大多数的群体，他还是大声开玩笑说：“我得小心说话，要不然可能会引发另一场#MeToo（美国反性骚扰运动——译者注）运动。”他指着以两腿叉开方式放着的骨盆模型说道，而这些都是宫颈、子宫和卵巢检查的训练模拟器。他一边微笑，一边指着这些塑料模型对这些本科生说：“别担心，你们不用做这个姿势。”随后，一位将教授当作是数十年好友的男性指导员在得知其行为后说：“哦，他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他是一个好人。”

在一次全国委员会会议上，一位女医生围绕病患安全以及医院拥挤的问题提出了一项政策。她为委员会的声明提供了数据以及措辞建议。她的男性同事在其讲演期间打断了她，语气盛气凌人，并抢夺了她的话语权。尽管这位女医生有着10年的从业经验，但这位男士称她十分幼稚、没有经验，而且是一位低效的沟通者。六位同事亲耳听到了这场充满恶意的对话，包括对这位女医生的个人攻击。但他们依然保持沉默。会议结束后，委员会主席将这位女医生拉到一边说：“别往心里去。放他一马吧。我知道他并不是这个意思。他是一个好人。”

这两个片段都基于真实故事，二者反映了一个用于实现和保护性别歧视和性骚扰侵犯者的常见策略。医学领域的性骚扰事件发生概率超过了所有其他科学、技术、工程、数学和医学（STEMM）领域。尽管大多数医疗工作者都是女性，但大多数医疗服务机构的领导者都是男性。值得一提的是，学术界的医学文化在历史上便对男性实施的性骚扰和歧视持放任态度。此外，时常发生的后续不良影响以及报复行为让女性难以发声。研究显示，男性并不会宽恕性别歧视行为，但与此同时，他们却不愿为此与其他男性对质。原因包括：害怕被冠以懦夫之名（被其他男性视为懦弱）或违反“兄弟守则”。这种隐性的行为规范是众多男性之间的关系准则，而且在个人关系与职业关系方面都是如此。它还会助长这种性别歧视职场文化，迫使男性不择手段地去支持其他男性，包括他们的不良行为。

我们将“好人”说辞定义为：使用这一常用词语的效用，来尽可能地化解、原谅或转移男性性别歧视或骚扰行为。如果将某人称为“好人”是一种搪塞式的辩护，那么男性和医疗机构是在为侵犯者的道德品质进行背书，这意味着侵犯者是无辜的，而且传递出一种拥护此人的信号。“好人”说辞拥有两项突出的功能：一个是对女性进行心理操控，另一个是为侵犯者开脱。

当一位女性受到干扰、被解雇，或因受压而感到无法胜任工作或受到性骚扰，然后决定分享其经历时，相对于女性，更多的男性通常会以未经证实的声明来回复。在我们看来，这些声明可能包括：“我确信他没有别的意思。”“哦，但他也是有女儿的人。”“哦，但他一直都在辅导女性。”“他对每个人都是这样眉来眼去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太敏感了。”在给性骚扰找理由时，男性通常的说辞都是：“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或“他在培训的时候并不是这样”。而将男性的性格或年纪较大作为理由为他开脱，等于剥夺了帮助他克服领导力盲区的机会。

所有这些有关联的类似看法都在挑战女性经历的正当性。尽管这些说辞很糟糕，但实际上与“他是一个好人”相比可谓是相形见绌。这一说辞本质上将对话的内容转移到侵犯者的性格上，意思是说，这个人在其他情况下都是好人，因此在这一特定场合中也只会出于好意。为男性的善良做担保会打消受害者的敌意，并削弱了女性追究骚扰者责任的能力。

“好人”说辞的第二个问题在于，它为侵犯者开脱了责任，同时维持了一种厌女文化，而女性在这种文化中会感到自己没有价值或不安全。对同事行为听之任之的动机包括：不愿与侵犯惯犯对质，承认一位好同事做出不当或非法行为会让其感到不适，担心违反性别歧视职场的规则，或甚至为此感到焦虑。指出这一行为可能会让男性想到自己之前的难堪场景或不当行为。不管其背后的动因如何，允许不良分子胡作非为会助长有毒的性骚扰文化。

我们将“好人”说辞定义为：使用这一常用词语的效用，来尽可能地化解、原谅或转移男性性别歧视或骚扰行为。

“好人”说辞在医学行业十分常见，但医学行业并不是唯一存在这个问题的领域。在对放任性骚扰侵犯者的不同机构进行调查时，人们发现了“共谋网络”。换句话说，侵犯者会用那些为其化解或为其行为找借口的同事关系网来包裹自己。众所周知的是，“好人”说辞曾被用于为电影行业、职业体育和政界男性的性别歧视和性骚扰行为开脱。然而，出于对历史的尊崇及其传统，医疗职业在不经意间助长和强化了“好人”说辞，而且这一行业长期以来都由男性主导。当看到这些虚伪的“好人”受到系统性保护时，即便是最强大、最勇敢、最有韧性的女性也可能会缄默不言。

我们可以改善这一现状。我们需要把职场文化从保护和助长性别歧视和女性歧视的文化转变为男性成为女性真正盟友的成功文化。男性领导者应为下一代领导者树立榜样。他们可以从验证女性经历开始，然后后续跟进要禁止将“好人”说辞作为下意识的辩护。以下是我们可以逐渐消除“好人”说辞的五种方法。

改善对情景的认知能力

了解如何识别性别歧视行为，或者更进一步——性骚扰行为。关于减轻旁观者效应的研究显示，发现和正确定性这类行为是最为关键的第一步。尤为值得一提的是，男性可以通过查看和了解各类严格报告，如麦肯锡《2021年职场女性》（Women in the Workplace 2021）报告以及《2018年全美科学工程和医药学会女性性骚扰报告》（Sexual Harassment of Women National Academies of Sciences Engineering and Medicine 2018 report），通过阅读数据来主动获取有关性别的情报。当亲眼看到这类行为发生之后，人们最初应该与经历对象进行沟通，确认她的经历。例如，我发现你的经理在会议上没有考虑你和其他女性的专业经验。在我看来这是一种性别歧视，你觉得呢？

如果“好人”说辞是一种搪塞式的辩护，那么男性和医疗机构是在为侵犯者的道德品质进行背书，这意味着侵犯者是无辜的，而且传递出一种拥护此人的信号。

确保自己不要有心理操控行为

如果今后有女性同事汇报性别歧视或骚扰经历时，请确保你说的任何话都不会让她认为自己误会了侵犯者或是在小题大做。不妨对她说：我相信你。从你所描述的内容来看，这种行为听起来是有问题的。你能跟我详细说一下吗？我是否可以和你一道解决这个问题？这样的反馈不仅给她提供了支持，还能够让你获得有关这次事件的更多信息。

让涉事男性担负责任

围绕性别歧视、偏见、骚扰和所有不当行为与其他男性进行对质，可能是男性联盟中最难做的事。然而，摒弃“好人”说辞至关重要。不要对遭到性骚扰或女性歧视的受害者说，侵犯者是一个“好人”。而是应该与涉事男士进行沟通。我们将之称为“关爱对质”，也就是出于朋友或同事的关爱而进行对质。可以这么说：“这种言论不合适，而且具有侮辱性。我觉得这番话显然冒犯了我们的女同事。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或者你也可以说：“你和我是老相识了，都是老朋友。你的那些话/那些行为都传到了我这里。这类事情违反了公司的规定。你得去道歉，而且以后要更加尊重他人。”

向员工，尤其是男性员工，灌输正确的职场行为规范（例如叫停性别歧视和性骚扰，并让涉事者承担相应责任）不失为一个强有力的激励工具。可以这么说：“我真的很欣赏你能够揭发同事不当的无礼玩笑。大家都看在了眼里，这对团队产生了积极的影响。”当然，如果在公开场合讨论这件事情，上述强化举措还将带来额外的效果，那就是影响其他人。例如，“感谢你能说出来。这种言论也让我很不舒服，我同意，公司无法接受这种言论。”

将这些对话融入组织文化

在“好人”说辞盛行的部门，要让团队成员讨论这种说辞对员工的影响。鼓励他人分享其经历，以及我们为什么应该摒弃这种说辞。在培训项目中加入这类故事片段或“好人”说辞案例。要定期向机构的所有领导者发布这些内容和最佳实践，以便他们能够更好地处理这些情况。将这一内容融入高度透明的培训项目，彰显公司对改善职场文化的承诺。

从现在开始，领导者、经理和旁观者就应挺身而出，为“好人”说辞画上句号。做好这件事情是一种道德和职业责任。是时候摒弃“好人”说辞了。我们应该坚持把它作为鼓励男女合作创造一个充满尊重、有尊严的包容性职场的理想目标，而不是将其作为一个维持和保护现状的工具。

蕾莎·路易斯医学博士，她是托马斯·杰斐逊大学医院（ThomasJefferson University Hospital）急诊医学和放射学教授，布朗大学女性领导力委员会（Women’s Leadership Council of Brown University）执行委员会成员。她还是Visible Voices播客的创始人和主持人，该播客扩大了有关医疗保健、公平和当前趋势的声音和观点。布拉德·约翰逊是美国海军学院（United States Naval Academy）领导力、道德与法律系的心理学教授，也是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教育研究生院（Graduate School of Education at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的助理教授。他与其他人合著有《好男人：男性如何成为女性更好的职场盟友》（Good Guys: How Men Can Be Better Allies for Women in the Workplace）、《雅典娜崛起：男性应该如何担任女性的导师》（ Athena Rising: How and Why Men Should Mentor Women）、《辅导的要素》（The Elements of Mentoring）和其他一些有关辅导的书籍。大卫·史密斯是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凯里商学院（Johns Hopkins Carey Business School）的副教授。他与布拉德·约翰逊合著了《好男人：男性如何成为女性更好的职场盟友》和《雅典娜崛起：男性应该如何担任女性的导师》。罗宾·那不勒斯，医学博士，她是托马斯·杰斐逊大学医院急诊医学教授，急诊医学住院医师项目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