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从窗户上探出头去。
能说出这些混账话的人,果然是薛大傻子薛蟠。
哭笑不得地对贾赦道:“爹,这货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又想找不自在?”
忠顺亲王徒炯朝楼下扫了一眼,问道:“那个棒槌你们认得?”
“在这种场合都敢嚣张跋扈?”
“没带脑子出门?”
贾赦淡淡地道:“这货是假正经那毒妇婆娘的亲外甥。”
忠顺亲王忍俊不禁:“那不就是王子腾那白痴的外甥?”
“果然外甥像舅,是个人才!”
今日拍卖场来的人可不止开国勋贵派系。
除了一位异姓郡王之外。
连正牌子亲王都来了一双。
还有次辅邵能吏部尚书赵合与一群所谓的文官清流。
这薛大傻子要是继续这么不长眼睛,满口胡言乱语下去。
只怕还会吃个大亏。
到时候拿石头打天都没用。
贾琮惦记着薛家的商路,想着下楼去稍微提醒薛蟠几句。
免得这棒槌惹祸上身而不自知。
贾赦忽然想起被王氏那毒妇卖给薛家的贾氏族产祭田。
“琮儿,你别下楼多管闲事。”
“嘿嘿,说不定今次咱们府上的那些东西可以拿回来了。”
贾琮恍然大悟,朝贾赦坏坏一笑。
“爹,让有禄哥过去叫蓉儿跟赖升也不许提醒他。”
贾赦笑道:“有禄,快去快去!”
戚有禄当真去隔壁包间跟贾蓉赖升说了一声。
贾蓉就算跟薛蟠关系再好,又哪里敢违抗贾赦的意思。
满口答应下来。
忠顺亲王徒炯这才留意到戚有禄跟郑多福两人。
“老三,这两个小家伙,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老九身边的?”
贾赦摇头笑道:“不是,是母后给琮儿护身的。”
忠顺亲王徒炯朝贾赦高高举起大拇指。
“到底还是你厉害,母后见了我们几个可都没好脸色。”
贾赦笑而不语。
忠顺亲王徒炯捅捅贾赦胳臂:“老三,下面那个棒槌拿了你府上什么东西?”
“要不要爷帮你教训教训他?”
贾赦笑道:“爷要教训他早就教训了,还用等你出手?”
却没有将王氏那毒妇盗卖族产祭田一事说出来。
楼下。
薛蟠的话才落音。
便被一群纨绔七嘴八舌骂道:“拍卖拍卖,价高者得!”
“区区一介商贾,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
“有银子就举牌子,没银子就给爷安静看着!”
薛蟠看了那群纨绔一眼,胸间怒气渐升。
只是见那群人锦衣玉带,服饰奢华,似乎有些惹不起的样子。
终究还是咽下了这口恶气。
随即高高举起号码牌。
“一万两!”
有这薛大傻子出头,连威尔逊暗中安排下来的托都没有用上。
很快,那张前朝古画的价格便超过了三万两。
最终被一位武将打扮的人,出价五万两白银买走。
贾琮问道:“爹,这位将军是谁?”
贾赦笑呵呵地道:“咱们这群开国勋贵里难得的两个实缺之一。”
“定城侯谢家的谢鲸,如今是京营游击。”
贾琮奇道:“他们家不用还欠银?还自己竞价买东西?”
忠顺亲王徒炯在贾琮小脑袋上轻轻一拍。
笑呵呵地道:“实缺将军吃兵饷都足够,要欠国库做什么?”
“你隔壁那群叔伯们请来的这帮子纨绔,个个家道殷实。”
“其实都是帮手还欠银来的。”
贾琮奇怪的看着忠顺亲王徒炯,这便宜七叔明明心里门清。
绝对没有传闻中的那么昏聩荒唐。
为什么要弄个荒诞不羁的名头顶着?
难道也是自污?
贾赦在贾琮头上轻轻一敲:“胡思乱想什么呢?”
“这盘珠子是你爹我送来的,看看喜欢不喜欢。”
“你要是喜欢爹那里还有得是,回去给你一盘子玩。”
贾琮收回心神,朝台下看去。
展台上摆着的是一盘走盘珠。
颗颗浑圆饱满,晶莹无暇,在冬日暖阳映照下,显得瑰丽无比。
拍卖师的底价一出。
薛蟠当即再度出手,这一回他直接砸了五万两银票。
瞬间超出了底价十倍!
薛蟠得意洋洋地起身东张西望,大有跟那群纨绔一较高下的意思。
不是说价高者得么?
看爷今天就用银票砸死你们!
贾琮在楼上看得又是好笑又是叹气。
薛大傻子这会子越嚣张,等会受到的教训便会越惨烈。
只见这傻子频频举牌,直接将价格冲上十万两白银。
终于拿下了那盘走盘珠。
薛蟠愈加忘乎所以,手舞足蹈地朝一众纨绔哈哈大笑。
“哈哈,好一个价高者得!”
那群纨绔互视一眼,皆是脸色阴沉。
被人这样当众打脸,他们要能忍得下去才是咄咄怪事!
当第三件珍玩放上展台的时候。
拍卖师才报完底价。
薛蟠又双叒叕作死地站了出来。
只不过,这回他刚举牌,便被一人沉声喝住。
“白痴!”
“你到底是哪家出来的?!”
“显摆你很有钱不是?什么东西都要插一上脚?”
“别人都不用拍了?”
此人虽然先骂了一句白痴,却还是记得盘了下薛蟠的根底。
毕竟公府侯门里白痴扎堆,棒槌成林。
万一是什么世交老亲,到时候闹出事来彼此脸上都不好看。
偏生薛大傻子完全没有领会到这一点。
只听他趾高气扬地道:“你管老子是哪家的人呢!”
“老子别的没有,就是身边有钱!”
“你能拿老子怎么样?”
“看不惯就自家举牌竞价,少在这里放屁!”
楼上包间。
贾赦噗嗤一声乐了。
“那是提督五城兵马司,裘良裘指挥使。”
“景田侯裘家的人。”
“实职虽然不大,不过弄下一个薛大傻子可绰绰有余!”
忠顺亲王徒炯也是乐不可支。
“嘿嘿,嘿嘿!”
“下面那个棒槌这回算是死得成成的了!”
果然忠顺亲王徒炯的话刚落音。
薛蟠那张胖脸上已经被裘良狠狠揍了一拳。
胖大身躯远远跌在一丈开外!
登时脸上青紫,连门牙都掉了两颗。
裘良一脚踏在他胸膛上厉声喝道:
“找死也不捡个好日子!”
“你称谁的老子?!”
“来人,给爷将这棒槌拖出去打断一条腿!”
当即便有豪奴进场将薛蟠拖了出去。
场外,隐隐约约鬼哭狼嚎之声响起。
好一阵才逐渐平复。
义勇亲王徒灿包间。
次辅邵能看着裘良的身影若有所思。
旋即阴阴一笑。
随口跟身边一人说了句话。
那人当即下楼,瞬间消失在人群里。
被薛大傻子带来的小插曲过后,拍卖会继续进行。
西洋拍卖师在台上喊得声嘶力竭。
场中气氛越加高昂。
非但北静王出手拍下两件藏品。
就连义勇亲王徒灿都忘了自己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不断从窗口里举出牌子参与竞价。
次辅邵能捂着额头,只想自己从来没有认得过这个棒槌。
那边包间。
贾赦跟忠顺亲王徒炯见到义勇亲王徒灿亲自落场竞价。
两人大发一笑。
“白痴!”
“蠢货!”
“难怪大明宫里的老疯子抬举他十多年,还是烂泥扶不上墙!”
等到中场休息时。
开国勋贵送来的珍藏已经所剩无几。
贾赦留在包间里跟忠顺亲王徒炯一同用膳。
用过膳后。
贾赦便打算带着贾琮过去见北静王。
忠顺亲王徒炯翻了记斗大白眼:“去见那个伪君子兔儿爷做什么?”
“不够烦人钱的!”
贾赦指指贾琮:“毕竟同是四王八公一脉,也让琮儿认认人。”
忠顺亲王徒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老三,那你可担心些,那家伙就喜欢清俊漂亮的小男孩!”
贾赦拍了他一下:“当着孩子只管胡说八道些什么!”
贾琮听这话口风不对,心里隐约升起一种奇异的联想。
难道那大脸宝就是这么被看中的?
贾赦还是将贾琮带去见北静王。
北静王果然如同原书中写的面若美玉,目如明星。
见到贾赦连忙起身笑道:“贾世伯,一向少会。”
“这孩子就是贾世叔赞不绝口的琮儿?”
说着便上一步想去拉贾琮的手。
贾琮心内忽然警铃大作!
贾政那假正经绝对不会真心喜欢他这个侄儿。
什么赞不绝口更加不可能。
那他对北静王提起他做什么?
眼前此人看似谦逊温和。
在贾琮敏锐直觉里却带着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悄悄退了一步。
避开北静王的手,才躬身为礼。
“贾琮见过北静王,王爷万福金安。”
北静王笑道:“不必多礼。”
说着从手腕上退下一串念珠递于贾琮。
“仓促相会,未曾备下敬贺之礼。”
“此乃老圣人所赐,聊表心意。”
他此时在贾琮心内已经宛若洪水猛兽。
连念珠都没有接,只看着贾赦。
贾赦无声的笑了笑,将念珠接过,口中只道:“多谢。”
又跟北静王寒暄了几句,告辞而出。
回到忠顺亲王徒炯包间。
贾琮便道:“爹,七叔,那个北静王看人的眼光怎么感觉怪怪的?”
忠顺亲王徒炯在贾琮腰间的九龙玉佩上轻轻一点。
“琮儿别怕,单凭这块玉佩,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怎么样!”
贾赦沉着脸,将那串念珠取出扔在一边。
心内暗骂:“水溶啊水溶,你最好别作死!”
“否则老子必定让你个兔儿爷知道什么是生死两难!”
“当!当!”
只听楼下两声西洋自鸣钟响。
拍卖会继续进行。
没到申初时分,整场拍卖会便已圆满结束。
待所有来宾散尽。
陈瑞文亲自过来请贾赦去见威尔逊。
忠顺亲王徒炯反正是闲人一个,喜滋滋跟着过去看热闹。
威尔逊红光满面的数着银票。
“王爷,各位爵爷,将军大人,今次一共拍出一百五十万两白银!”
他从中取出一万五千两银票当做佣金。
其他银票,连同具体账册悉数交给贾赦。
贾赦拿着银票,将大手一挥!
“兄弟们,去户部!”
“让宋源那臭小子开开眼!”
一群中年老纨绔外带忠顺亲王徒炯。
今次连马车都没坐,各自骑上高头骏马。
风驰电掣地离开拍卖行,朝户部衙门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