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龙蓬。”
“龙…血…血观音……”
乌鸦表情一呆,一个瞬身后退十余丈,躲在了花坛后面,心中嘀咕道,“怎么又是个杀胚,今个出门没看黄历啊……”
“你这朋友的轻功当真不错啊……”
“自然不错。”
燕十三躺在椅子上,脸色煞白,淡淡道,“不然就他那破嘴,早就被打死了。”
“这倒也是。”
龙蓬点点头,打了个哈欠,“你身上这伤要不要先去处理一下,我瞧着你血都快流干了。”
“还有,你体内的毒是个什么情况,你不会是自己找虐吧?你要有这癖好早点说,我好离你远点,可别近墨者黑了。”
“你才有这癖好。”
燕十三翻了个白眼,低头看着那融化的血水,眼神平静。
“我是做杀手行当的,这些年,我在江湖上行走,为钱杀人,为名杀人,为利杀人,不是我杀人,就是人杀我。
期间,稀奇古怪的毒中了多少,我自己都数不清有多少了。
体内有余毒排不出去,也属正常,我早就习惯了。”
“早就习惯了……”
龙蓬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的笑了笑,“是啊,早就习惯了……”
“你体内的毒,驳杂顽固,若是在这么下去,你活不到中年。”
“活那么久作甚?”
燕十三满不在意的笑了笑,“在人间肆意过一场,已然尽兴,还是不要太贪心的好。”
“好了,你继续晒太阳吧。”
燕十三略显艰难的站起身,以剑支撑着身体,一步一步朝远处走去,“我去体会死亡的美妙了,不打扰你和小和尚在这儿聊天了。”
燕十三头也不回的离开,一如既往的潇洒,一如既往的孤傲。
乌鸦摇头叹息,快步跟了上去,却未上手搀扶,仅是跟在了身后。
他是燕十三,不愿做别人影子的燕十三,剑魔燕十三,无需任何人的怜悯。
“他……是个纯粹的剑客,小和尚觉得,李寒衣在这方面,比不上他。”无心突然说道。
“哦?”
龙蓬眼眸阖上,幽幽道,“这话你有本事跑到李寒衣面前说去,你看她削不削你?”
“咳咳……”
无心略显尴尬的咳嗽了两声,站起了身子,“这个就不必了,小僧可不想平白无故被李寒衣追杀。”
“你这叫什么,背后嚼舌根子,还贪生怕死,小和尚我看不起你。”
“哈哈哈……”
无心满不在意的笑着,“那就看不起吧,看不起小僧的人可多了去,多龙先生一个,也不多,少龙先生一个,也不少。”
“你倒是心大……”
龙蓬低声道,“小和尚,雷无桀他们我也不知道关在何处,而且你就算知道了,也是救不走的,我帮不了你,也不会帮你。”
“小僧知道。”
无心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小僧告辞,望来日再见,龙施主依旧神台清明,不为魔扰。”
“什么屁话?赶紧滚!”
无心笑了笑,洁白的僧袍一甩,大步离去,背影倒是同燕十三有些相似。
不久。
远处传来一阵打斗声,只是很快又平静了下去,仿佛未掀起一点波澜。
“这小和尚做事倒是随心,是个洒脱之人啊……”
龙蓬远远瞧了两眼,收回目光,内视即身。
“今日挨了这李寒衣的一招至寒之剑,倒也不是全是坏处。
全身的驳杂元精,都已因为那一剑被我排出体外。
待到伤势复原。
差不多也可将‘精花’凝聚了出来,就是会虚弱些日时,要不要找些老人参炖汤喝,好生补补……”
思绪越飘越远,眨眼便到了饭点。
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龙蓬骤然睁开眼,一掌拿了过去,便瞧见了名女子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龙客卿手下留情,小女子可受不了你这一掌。”
那女子容貌甚美,弯眸含笑,一袭青衣着为贴身,衬的她身姿愈发纤弱婀娜,隐隐可见其后腰的突出剑柄。
“你……”
龙蓬眉头微微蹙起,凤眼虚阖,“你是黑石的那个……那个谁来着……”
“小女子,闺名叶绽青。”
“对付对,叶绽青。”
龙蓬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突然道,“不过,你应当已经嫁人了吧,怎么还闺名呢?”
“这……”
叶绽青笑容在脸上僵硬一瞬,故作媚态,娇声道,“传闻不可信,小女子可是清清白白,还未嫁人呢……”
“咦…好恶心……”
龙蓬打了个寒颤,冷声道,“好好说话,你若不会说话,往后就不必说话了。”
叶绽青咬了咬牙,纤手攥成一团,隐隐可见淡淡的血迹。
“咯咯咯……”
“龙客卿说的是,小女子自当遵从。”
“行了。”
龙蓬站起身子,沉声问道,“转轮王要你来找我,所谓何事?别与我在这儿墨迹。”
“龙客卿这就误会了,这不是到饭点了吗?教主大人请龙客卿去用饭。”
龙蓬微微一怔,抬眸望了眼正空中的太阳,点了点头,淡淡道,“带路吧。”
“好。”
叶绽青转过身子,走在前方带路,龙蓬跟在后面,心中警惕。
不一会。
二人就已经到了这大梵音寺的斋堂前。
途中遇见的僧人,对他们二人那是避之不及,好似面对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对了,龙客卿,你好端端的,戴着个面具作甚呀?”
“不该问的,别问。”
龙蓬瞥了她一眼,大步走过石阶,刚入堂,就瞧见了主坐上的东方不败。
“你怎么包成这样了,我瞧着你的伤,应当没那么重吧。”
“回禀教主,在下也觉得夸张了些,不过随行的医师这般包了,我也就随他了。”
“原来如此。”
东方不败点了点头,招呼着龙蓬坐下,又问道,“对了,你可知那燕十三是怎么回事,为何不来一同用饭?”
闻言。
龙蓬看向那“雪月剑仙”李寒衣。
“你看什么看!”
司空长风见状,心下无奈,连忙按住了她持剑的手臂,“寒衣、寒衣,我们冷静,冷静,冲动是魔鬼啊……”
“手。”
“松开了,松开了……”
司空长风先是一愣,待到瞧见李寒衣的目光汇聚之处,讪讪一笑,赶忙松开了手,将手别在身后。
‘瞧着李寒衣这中气十足的样子,看来燕十三是一点好处没捞到,就挨了顿毒打?
不过……这李寒衣不是练的《止水剑法》吗?怎么这番暴躁……’
“你还看,莫不是眼睛不想要了!”
“……”
龙蓬回了回神,拱手道,“对不住,方才龙某想事情在,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说完。
龙蓬转而面向东方不败,“教主,燕十三先前受伤不轻,故而还在房舍内休息,此次午膳怕是来不了。”
“无妨,他既然受伤了,那就让他好生休息吧。”
“东方教主……”
司空长风环顾四周,“不知我们雪月城的弟子身在何处,还请……”
“已经到了。”
东方不败抬手打断,朝着门外喊道,“转轮王,请他们进来吧。”
言落。
但见两名神教弟子将隔扇缓缓打开。
里面正坐着雷无桀一行人,以及闭目养神的转轮王。
“千落!”
司空长风这个老父亲当场情绪失控,就朝着一动不动的司空千落奔去。
“千落,唐莲,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
司空千落瞪大眼睛,发出呜呜的低喊,却始终说不出来话。
李寒衣戴着面具,看不出情绪波动。
只是瞧见了里面那红衣少年安然无恙,心中暗自松了口。
看着关心则乱的司空长风。
李寒衣摇了摇头,使着剑鞘尾端,给他们解穴,却不见他们恢复正常,而后又使着双指试了试,依旧未曾奏效。
“嗯……?”
李寒衣黛眉皱起,看着自己双指,又看了看龇牙咧嘴的雷无桀,心中暗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解不开,是真气用少了,还是力气小了,亦或者是穴位错了……”
东方不败作壁上观,一动不动,仅是淡定的看着,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李寒衣一连点了十数指,终于摸索出规律来,解开了雷无桀的穴道。
也是同时。
雷无桀痛嚎着,一蹦三丈高,差点要顶到房梁了。
“哎呦……”
雷无桀只觉身体酸痛不已,揉着胸口肩膀,忍不住抱怨道,“这位先生你这也不能只抓着我一人折腾吧,我现在感觉都快散架了。”
“先…先生……”
李寒衣给其余人解穴的动作停了一下,沉默一会,摸了摸脸上的冰冷的面具,抬起手,冷声道:“怎么,给你解穴,你还不乐意?那你就在僵着吧。”
“别!”
雷无桀心有余悸的后退了一大步,躲到了萧瑟身后,将他拉做挡箭牌。
萧瑟翻了个白眼。
也得亏是他现在不能动也说不出话,不然定然是要好生“教育”一番雷无桀。
“先生,是在下失言,还请原谅。”
雷无桀呵呵傻笑着,“那个…那个你先给大家伙解穴吧。”
李寒衣略显僵硬的转过身,给那唐莲解穴。
雷无桀正好奇的观望着,突然瞧见有人眼熟的紧,揉了揉眼睛,惊喜不已,“龙先生,你还活着呢……”
“这……”
龙蓬嘴角抽了抽,“你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你很希望我死了?”
“不是不是,我这不是担心你吗?你先前……”
雷无桀连连摇头,又瞧见龙蓬身旁的东方不败,顿时将未说完的话咽回了肚子里,讪讪一笑。
“那个…那个……”
雷无桀眼珠子转了转,又拉过萧瑟,“龙先生,要不你来给萧瑟解穴吧。”
龙蓬点了点头,两步上前,出手连点两指,给萧瑟痛的闷哼了一声,见穴道却并为解开,他不免感觉疑惑。
“怎么没解开?不应该啊……”
“那我再试试,萧老板你忍忍,很快就过去了。”
萧瑟那仿佛永远睁不开的眸子这时瞪的大的很,一个劲的盯着龙蓬,心中暗道,“这姓龙的,绝对是故意的,故意的!”
有句话叫大力出奇迹。
以龙蓬如今的深厚内功,这世上绝大多数点穴之法,他都可以轻易解开。
现在解不开,只有一个原因……
“教主,他们的穴道,是你封的?”
东方不败微微颔首,“一开始本座是不想封的,不过先前那个小和尚胆大包天,竟然想将他们带走,那…也就怪不得本座了。”
“小和尚…无心,你将无心怎么样了!”
雷无桀瞪大眼睛,两步就想冲上前去,却被龙蓬单手按住。
“你老实点,我现在有伤,要是被你扯的伤上加伤,你就等着卖身抵债吧。”
雷无桀怔了一下,这才发觉龙蓬身上包扎着许多布带。
“龙…龙先生你这伤……”
“不碍事……”
“是谁打的,我替你打回来!就算我现在打不过,等我往后武功高强起来,定然不会忘记。”
雷无桀一脸愤慨,说话时还不时看着东方不败,那义愤填膺的样子。
怕是两三句话就能被人卖了。
“小家伙,本座可不会将自己人打成重伤。”
东方不败少见的感觉无语,继续道,“还有,那小和尚死不了,本座下手有分寸,也就一个来月下不了床而已。”
“一…一个月”
雷无桀瞪大眼睛,“一个月下不了床,还而已,这叫有分寸……?”
“你可知旁人……算了,本座与你一个小辈解释什么……”
东方不败摇了摇头,看向已然解开穴道的众人。
“诸位,这大梵音寺是佛门圣地,酒肉什么的,是见不到的,此次就将就一下吧,下次,等……”
“下次什么下次!!”
司空长风压了压暴怒的情绪,喝道,“东方不败,我女儿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头发?”
东方不败微微皱眉,侧目望去,瞧见那抹显眼的白发,心生疑惑,“转轮王,这是怎么回事?”
转轮王眼神阴沉,瞥了龙蓬一眼,“回禀教主,此事应当问龙大客卿。”
“这与他又有何干系?”
“教主…”
龙蓬有些无奈,他刚坐下,就又要离开长桌,“的确与在下有些关系。”
“你怎么…唉……”
看着主动承认龙蓬,东方不败抬了抬手,欲言又止,轻叹了声。
“司空城主,不知你想怎么样!”
司空长风手握长枪,看着自己宝贝女儿那刺眼的白发,心疼不已,咬牙切齿道:“应当是我来问问,你们日月教想做什么!”
“当真以为我雪月城的人都死了吗!!”
唰——
一点寒芒绽放,堂内亮若星辰。
东方不败上前一步,“司空城主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司空长风拔高声音,挺身持枪,“只是一个父亲,想给女儿讨个公道!”
“公道……”
东方不败满不在意的笑了笑,“看来司空城主有些分不清楚情况。”
“现在,公道,在我手上!”
司空长风面无表情,“东方教主若是真有那么大本事,那就尽管来。
我雪月城十二年将天外天拦于城外,十二年后也不怕你们日月教!”
“哈哈哈……”
东方不败突兀一笑,“果真是天下闻名的‘枪仙’,好!好啊!!”
“司空长风,你觉得凭借着你和李寒衣两个人,能同本座过几招?”
“还有……”
东方不败停顿了一下,侧目看着隐隐想要拔剑的李寒衣,眼神玩味。
“燕十三的死亡剑意就是本座也忌惮三分。
你方才硬接他一十三剑半,想来不好受吧?现今实力还剩下几成?七成?五成?还是……三成?”
司空长风瞳孔微缩,一脸惊愕,“寒衣你……”
“无妨……”
李寒衣抬了下手,淡漠道,“身未死,尚能一战!”
司空长风抿了抿唇,“上次与东方教主讨教过几招,长风今日也想在试一试!”
“哦……”
东方不败手中银针灵动的在指腹间流动,似有锋锐的剑气浮现,“明知不是本座对手,还想拼上一拼,司空城主好胆色。”
“哼!”
司空长风冷哼了声,低声道,“寒衣,待会我缠住她,你带着人先走。”
“不行,我早就听闻,此人轻功身法鬼魅莫测,你若打不过也就罢了,可若是你跑也跑不了,我怎么向大城主交代?”
“还是我留下来,我留下……”
……
“够了!”
东方不败冷喝一声,“要想打,你们就一起来,本座从不惧战,可若不想打,烦请诸位安分些,本座没那么好的耐性!”
“哼!”
司空长风冷哼一声,一步踏出,大有争锋相对的意思,“我……”
“磨磨唧唧半天,我都饿了。”
龙蓬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肚皮,叹了口气,移步至那司空千落身前。
“不就是气血双亏,头发白了些吗?司空城主何至于如此?”
司空长风一怔,有些摸不清龙蓬意思,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龙蓬未做搭理,“你,把手抬起来。”
“我…我……?”
司空千落愣了一下,身子往后缩了缩,“你葫芦里卖什么药了?”
“办件事,怎么这般麻烦……”
龙蓬摇头叹息着,抬手一抓,一股吸力顿时出现,将司空千落拉至身前,旋即运指为剑,将她手掌划破。
众人将将反应过来,就瞧见这一幕,神情各异。
其中。
就以司空长风尤为突出,那表情让孩童见了,今天晚上怕是睡不着了。
“嘶……”
司空千落吃痛,惊呼了一声,“你干嘛……”
“将你的东西,还给你!”
龙蓬面无表情,指尖冒出一点含着生机活力的血芒,流入司空千落手掌。
顷刻,华发转黑。
“咳咳…这下行了吧?”
龙蓬咳嗽了两声,脸色愈发苍白,“若是还有事,可就怪不得我了!”
“你渡了精气?”
“一些血罢了,能有什么事,教主不必忧虑。”
东方不败眉头蹙起,伸手抓过龙蓬手腕,不待其反抗就已摸到了脉门处,查探起来。
“让你的真气老实点……”
龙蓬表情有些尴尬,“知道了。”
“本座看你是不知道…”
东方不败冷笑了两声,扔下龙蓬的手臂,“你倒是大方,胆子也真是大的很,是不怕死了?”
“嗐……”
龙蓬摆了摆手,“没那么严重,养两天就好了,教主多虑了……”
“你要不要自己去照找镜子。”
东方不败探出手,食指绕着龙蓬一缕鬓发,“仔细瞧瞧吧。”
“白发……”
龙蓬笑了笑,“挺好看,倒是跟那个唐莲有些相似了。”
东方不败看了过去,冷冷一笑,
“有句话叫,发为血之余,精血不足,则生苍发,亦是早衰之征。”
“咳咳……”
龙蓬咳嗽了两声,“那个……教主,在下觉得有些乏了,就先告退了。”
“走吧。”
东方不败负手而立,瞥了那司空千落一眼,“这般看来,今日这顿饭是吃不成了,都散了吧,那个秦长老你留一下。”
“是。”
众多神教弟子退去,秦伟邦颇为无措的小声问道,“教主有何吩咐。”
“你去给咱们的两位客卿都准备些滋养的汤药,如此伤才好的快,还有……”
东方不败瞥了司空长风等人一眼,低声道,“雪月城那边可还有消息传来。”
“这个……”
秦伟邦冥思苦想一阵,摇头道,“近日都没有。”
“好,若是有消息,你第一时间告知与我。”
“是。”
“退下吧。”
东方不败侧目看着那萧瑟,缓缓道,“那沈静舟就在寺外,你不觉得应该过去吗?”
萧瑟长身鹤立,淡然道,“不去。”
“对,萧瑟不去,我们要死一块死,谁都不许走。”
“这个小夯货……”
萧瑟长叹了声,“若是没有本公子,你怕是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嗐…咱们不是好兄弟嘛,说的这般生疏作甚……”
“谁跟你兄弟,就算是兄弟,也要亲兄弟明算账,为了取五百两,我都快要搭上性命了,你不多给三百两,都说不回去。”
萧瑟笑骂了句,望着远处乘轿而来的青衣人,不由的长叹一口气,犹豫片刻,缓缓道,“该来的,总会来,本公子想躲,也躲不了啊……”
“雷无桀,你们先聊,我去处理件私事。”
“私事?”
雷无桀表情古怪,“这人…这人不就是前几天刚刚遇见的瑾仙公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