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赋闲的王旷也不能总是憋在家里,他最常去的地方是堂兄王导的家。

王导是长房长子,也就是王旷大伯王裁的长子。王导年少时就风姿飘逸,见识器量清越弘远。陈留高士张公以善于识人著称,在见到十四岁的王导后,就对王导的堂兄王敦说:“看这孩子的容貌气度,将来定是将相之材。”王敦听了也很高兴,家里家外没少宣扬。王敦是王旷二伯父王基的次子,也是晋武帝司马炎的驸马,比王导大十岁。

王导和王旷因为同龄,又都喜欢书法,所以走动颇多,情感上也相当亲密。两人去彼此家里就跟回自己家差不多。

可是这一天,当王旷来到王导府上的时候却意外受到了阻拦。

仆人说王导不在家,请王旷改天再来。可王旷分明看到王敦的车仗正停在二门里,另外还有几匹装饰不同的马,应该是有着不同的主人。

想到能够同时见到两位兄长,王旷很是兴奋。于是不顾仆人的阻拦,直奔王导的书房而去。

书房门窗紧闭。

王旷再次遭到了阻拦。

仆人说:“大人议事,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请您偏厅稍候。”

王旷本是世家子弟,本人也经历过仕途波折,略一转念便知道堂兄们一定是在秘密商议着什么事。再联想到自己遭叛军驱逐的耻辱经历,很觉得兄长们如此做是因为看不起自己,不由得心头涌起一股不平之气。

王旷拨开仆人的手,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边大喊一边推窗:“当此天下大乱之时,你们大白天关门闭户定是有所图谋,说些见不得人的事!不放我进去,我就告官!”

王旷的手扑了一个空,窗子从里边打开了,露出堂兄王导笑嘻嘻的脸:“喊什么喊啊,进来吧!只怕我们说的事你不感兴趣!”

屋子里坐着四五个人,没有因为王旷叫嚣“告官”而表现惊恐,却都面色凝重。

他们倒也没瞒着王旷,关上门继续刚才的话题。王旷略听了听就明白了,原来王导和王敦面对晋室诸王争权、北方民族南下的局面深感忧心,正和二三知己一起商量朝廷和王氏家族日后该怎么办。

王家世居之地在今天的山东临沂,此时是琅邪王司马睿的封地。王导与司马睿素来亲善,还在京城洛阳任职时,王导就曾多次毫不隐讳地劝司马睿离开京城回到自己的封地,躲开诸王之间的争权夺利、打打杀杀,为将来早做打算。王旷与司马睿也有特殊的关系,他们的父亲分别娶了夏侯氏的亲姐妹,也就是说,王旷和两个弟弟王廙、王彬与司马睿都是有血缘关系的姨表兄弟。王敦是王氏兄弟中官位最为显赫的,时任扬州刺史,势力遍及江南。

江南不但一片繁华,而且有长江天险作为屏障,更何况王敦还掌管着南方一大半的兵马。此时,王旷的头脑中灵光一现。

在众人讨论间歇的一筹莫展中,王旷放下手中的茶盏说道:“诸兄,我有一个意见。”他环视了一下众人,悠悠地说:“唯今之计,咱们不如看准时机,奉琅邪王移居江左,另图良谋。”

王导心中一震,深深地看了王敦一眼。王敦则一拍桌案,无比兴奋地说:“对,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