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鹞苦笑道：“我救了他们一城人的命，他们却反过来要给我定罪，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那么，他们的理由是什么呢？”
老朱探出身子，把双臂支在桌面上，显得不再那么玩世不恭：“被你踹下飞车的那小子，从一千多米高的高空摔到地面上，期间，身体又三次碰撞到高空中的市政设施上，在空中胳膊腿就分家了，摔倒地面上就剩几块烂肉了。”
张鹞说：“这能说明什么问题，他是在犯罪，而且是要摧毁这座城市！”
老朱拍了一下桌面说：“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他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谁能证明他是在犯罪？谁能证明他要摧毁这座城市？”
张鹞说：“他首先触犯了现代非法人工驾驶这条刑法，并在城市交通造成了重大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而他最终的目标是撞击城市中的核电站，如果我不去阻止他，这个城市都会被毁掉，这是已经发生的事实，还需要什么证明吗？”
老朱向张鹞摆摆手说：“我苏醒后在这个时代已经混了三年了，比你了解这个时代，这真是个好时候，物资极大丰富，社会福利你都无法想象，这么说吧，你就是成天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要张张嘴巴，那些智能机器就能解决你的吃喝拉撒睡，你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辈子什么活都不干都能想啥来啥，不像我们那个时候成天累得像三孙子似的，就为了挣点钱养家糊口，现代人大多数都不用工作，基本的生活物资取之不尽都是免费的，当然社会上已经没有那么多需要人工的工作岗位了，大部分的工作都被那些智能机器取代了，能拥有一份工作的人已经算是社会的上层人物了，他们能挣到一份除最基本生活保障外额外的工资，可以享受许多精神上的追求。”
他看着张鹞探询的目光，继续说道：“我说这些你别嫌啰嗦，我是想说现在这帮孩子在这么舒适的社会环境里已经生活了半个多世纪，以前那些什么抢劫啊、盗窃啊、诈骗这些图财害命的犯罪早就绝种了，杀人什么的暴力犯罪在这个时代只是个古老的传说，像这样重大的暴力犯罪即使在我们那个时代都没有出现过，在他们的意识里，这根本不可能是有人在故意犯罪……”
“所以，他们认为这只是一个意外事故？”张鹞插话道，老朱颓丧地说：“你说的没错，社会上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那个被你弄死的驾驶员一时间操作不当引起的事故。”
张鹞说：“可是按照现有的法律他已经触犯了非法人工驾驶罪了。”
老朱说：“操蛋的是那家伙的DNA经过比对，整个世界联合政府都没有能匹配上的，他并不是联合政府的公民，他能够在联合政府的辖区内驾驶一辆无牌照的报废货运飞车飞行，被归纳为东北一城交管系统的管理问题，联合政府的法律只适用于联合政府的公民，所以对那家伙本人来说，并不能认定为犯罪。”
张鹞摇头苦笑：“我没想到这么一个高度文明的社会竟然会有这么荒唐的法律，不过即使这样，我的行为仍然是一个紧急避险的行为，也不应该负法律责任的。”
“紧急避险？什么紧急避险？！”老朱听到这个词汇明显愣了一下，张鹞忍不住笑了出来：“老朱啊，你做为一个世纪前的律师，不会不知道什么是紧急避险吧？”
老朱托着肥嘟嘟的下巴想了想说：“那时候的刑法里的确有这么一条，不过时间太长了，我都给忘记了，再说那时候我也没打过这样的官司。”他说得那么自然，张鹞看不到他有丝毫的窘迫。
老朱晃了晃手指说：“你等一下，我给你查一查。”然后又在他肥大的手掌上点击了一下，一个闪亮的电子界面随即跳出了他的手掌，他向张鹞笑了笑说道：“你看看，这个时代干啥事都这么方便……紧急避险！”
他又向电子界面发出搜索指令，电子界面随即分离出几个界面，整齐排列在他的面前，界面内的文字介绍了一个世纪前几个国家有关紧急避险的法律，但自联合政府成立后，这项法律已经不存在于刑法中了。
老朱看了半天，最后收起电子界面悻悻地说道：“妈的，现在的法律还没有这个说法了，这大概也是因为这帮孩子的舒服日子过得太长了，所有的事儿都是在智能的控制下稳定运行，从来不会出现差错，也不会发生什么事故，他们就把这条法律给忘了，不过刑法即使有这么个规定，他们也不会承认，他们都固执地相信即使你不去用杀人的暴力手段阻止那场事故，城市的中央智能最后也会妥善安全地终止。”
“这么说，我这是多此一举了。”张鹞摇头苦笑，其实张鹞本不相信他的行为会被判定有罪，但是经过与老朱的这次会面倒是为自己的前途担心起来，虽然老朱是一个不伦不类的律师，但是他毕竟让张鹞搞清楚了现代人的法律思维。
老朱看到张鹞有些沮丧，倒是安慰道：“年轻人，事情还不至于那么悲观，其实在我们司法局的这些公职律师里，是没人愿意接你这个案子的，他们都认为你这个官司根本打不赢，可是我老朱就不信邪，给你辩护是我主动争取的，我就不信你救了一城人的命，还能判有罪了？”
听了这话，这个老朱倒让张鹞有些感动，但是对于他的能力还是不敢抱多大希望，他试探着问道：“老朱，你的正义感让我敬佩，但是根据你之前说的这些你能帮我打赢这场官司吗？”
老朱很认真地说：“现在打官司再用我一个世纪前的打法是不管用了，所以只能动真格的了，现在你这个官司打赢的关键是必须证实你弄死的那家伙真的是在故意犯罪，是要故意摧毁这座城市，那么你的行为就可以判定为正当防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