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裹尸袋

在灵视视野里,阿不思看到几名巫师骑在扫帚上,摇摇晃晃朝着火车的方向飞来。它们原本来时的方向有一道横跨天空的铁轨,像是从那里脱轨后直接坠落下来。

阿不思跑回火车车厢里,叫上了爱斯梅和斯卡曼德,他们三人一起站立在靠近悬崖的地方,目视着魔法部的雇员们逐渐减速,缓缓下落。为首的那人并没有骑着扫帚,而是穿着一双脚踝两侧生着白色翅膀的球鞋,在地面上空悬停着。

他有着灰银色的眼睛,发丝里夹着着不少斑白,可外表却还年轻;穿着一件鼓鼓囊囊的长袍,两手各提着一个袋子。随着其余三名巫师从扫帚上翻身下来,他脚上的翅膀也缩了回去。

“拉尔森和乔纳森……”爱斯梅念出了袋子上的名字,沉默了好一会。

“他们走的痛苦吗?”斯卡曼德问道。

那名灰发男子把两个裹尸袋轻轻放在地上,把枕在尸体脖子下的手慢慢抽离,袖口上留下些许灰尘。略有沙哑的嗓音传来,像是在飞行过程中吸入了太多的风:“我们是在公交车站门口发现他们的,尸体里有很多老化和癌变的痕迹,像是他们的时间被抽走了。”

阿不思看向了平放在地上的裹尸袋,他认出这是和自己同一批下去的人里面,没能汇合的那两个。袋子在灵视里呈现出一片冰冷的死寂,无论生前多么强大的巫师,死后都将化为尘土,阿不思感觉到死亡似乎就在他的脸上呼吸,只要再时间再近一点,他就能看见夜骐了。

“处理尸体的问题我们暂且先不解决,卡特琳娜已经分析了我们上传的第一批数据,并且分析出了第一阶段的勘探计划,配合上爱斯梅的飞艇路线动态占卜,我们可以正式开展绘测了。”

墨丘利·乌斯拍拍袖口上的灰尘,从鼓鼓囊囊的大衣里取出一只水晶球,他的长袍内部缝着几十个小口袋,分别装着各种玩意。

爱斯梅接过水晶球,把它像魔方一样转了转,水晶球里出现折线和榫卯一样的结构,金灿灿的。

“我们进去说吧。”斯卡曼德和爱斯梅领着墨丘利和其他巫师们回到了火车车厢里,阿不思注意到他们手中的扫帚似乎处于被催眠的状态。他们把尸体留在火车之外的空地上,两个裹尸袋肩并肩摆放在一起。

阿不思走回到火车车厢里,想要听一听大人们在讨论些什么,但是他听不懂绘测相关的东西,对他们摆出的仪器也一无所知,只好继续坐到外面,陪鲁道夫一起看风景。

他们看着盘曲折叠的纪念碑,企图从碑的形状里看出些什么,它们到底在纪念些什么呢?可惜它们不会说话,阿不思也就坐在悬崖边上一直看着,直到那种熟悉的口齿模糊感再次涌上喉头,他就告别了鲁道夫,回到隐形衣空间里休息。

他回到第一节车厢走廊中部,其他人都已经回去了,只有墨丘利在一个包厢里站岗,阿不思听到他在念叨着什么“雪利酒”和“神食烧烤”之类的东西,觉得他可能是饿了。

他钻回斗篷里,房间里似乎比较热闹,人们忙着给新送来的补给腾地方,重新排列床位,以及谈论最新的迁移计划。而珀西也已经醒了,他把爱斯梅拉到角落里,在讨论着什么。

阿不思走到他们身边,珀西捋了捋阿不思的头发,朝他道了一声早安。

“我们要给拉尔森和乔纳森准备一场葬礼,并且为他们绘像。”

“你们要把他们葬在这里?不把他们的尸体或者骨灰带回去?”

“爱斯梅和卡特琳娜都不推荐我们这么做,不过没有关系,与其在意死者身体的归宿,不如慰藉生者受伤的心灵。你要记住,阿不思,对于一个巫师来说,他的思想,灵魂,在世间留下的痕迹远比他的躯体本身重要,所以我们会为他们制作一副画像,这样他们就永远不会被所爱的人遗忘了。”

“可是死去的人自己呢?他们如果变成了幽灵,不会在意自己的尸体被怎样对待吗?”

“那些变成幽灵的人,他们既没有安然化为虚无的勇气,又在世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执念,替代了一觉睡过去的动力。它们更在意身前做过的,某件难以忘怀的事,对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亲切感了。”

“所以在人死后,他们会做出这么一个是否变成幽灵的选择?这也太神奇了。”“大概是这样的吧,你可以去问卡特琳娜,她是研究这个的。”

人们陆续从梨形房间的门里离开又回来,搬出去一捆捆柴火,饮料和食物,斯卡曼德抱着滑板和画笔,等在爱斯梅的工作台旁边,后者正在用珍珠粉和矿石调配着一些颜料,并时不时向里面淋上几滴药剂。

阿不思坐在房间里的一张床上,直到等待诅咒的效果完全衰退。斯卡曼德也调整好了画板,他们是最后走出去的人。而其他的雇员已经在火车边上的空地处围成了一个圈,坐在补给箱上。

裹尸袋脚朝向的方向留出了一个空缺,斯卡曼德把画板架在那里,空白的画布上倒映着银白色的光,众人的阴影投射在中央的裹尸袋上,阿不思觉得自己这群人像是被遗弃在了世界的边缘,面对着这些尸体,就像行走在生和死的缝隙之间。

阿不思静静站在斯卡曼德的旁边,拽着他的衣角,想要看他画画。

“马上,阿不思。”

斯卡曼德轻轻说道。

阿不思环顾四周,珀西站在靠近裹尸袋的头部的位置,身后的爱斯梅换上了战地用

天线,上面的符文散发着柔和的光。而墨丘利似乎没有站在圈里,他坐在一旁的箱子上,用某种装置织着寿衣,两手操纵着简单的机械上下翻飞,身边放着一个酒瓶,脸上阴沉无光。

阿不思看着他的表情,陷入了思索,那是疲惫还是悲伤?阿不思回想起刚才爱斯梅和珀西的对话:在场的所有人里,他的关系应该是和死者最近的吧?

而随着所有人到齐,珀西也宣布了这场小小葬礼的开始,所有人端起了自己身旁的杯子,仿佛置身于一场野餐茶话会。

珀西从他的杯子里抿了一口,清了清喉咙,开始发言。

“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一同缅怀乔纳森·伯尔和拉尔森·伯尔,一对形影不离的双胞胎,两位优秀的巫师,探险者,和同事。”

“我必须承认,在场的我们并不算是与他们最亲近的人,但我们能用我们的思念为引,让更多的人把他们铭记在生命中。”

珀西将一捆柴火放在裹尸袋的前方,把它点燃,上蹿的火舌舔舐着冰凉的空气,带来一点温暖的光源。

“我还记得他们刚来交通司的时候,还是两位遗迹猎人,想来魔法部找点活干。他们在办公室里东摸摸西看看,还顺走了部里的监控窥镜。按照我一如既往的标准,他们应该是不能成为魔法部外聘人员的,可是他们脸上富有活力的笑容让我想起了我的弟弟们,我就破格雇佣了他们一次。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无比正确,如果没有他们,我们将会失去每年部里愚人节时乱窜做鬼脸的石像鬼,不再拥有向遗迹搭建通路时那两个永远可靠的身影,还有他们做的,无比美味的辣酱。他们用在逆境中锻炼出的乐观,把我们从办公桌后面解放了出来,为我们的部门带来了太多的生命力。

我很荣幸成为他们的上司,我会永远记得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