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东这下算是彻底的明白了，孙宪刚不会帮威纺度过此次的难关，而孙宪刚希望自己带领国际贸易部加入轻纺，也仅仅是为轻纺添加一对儿虎翼而已。
谁不知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也怨不得人家孙宪刚不讲往日情分。
虽然现在威纺是王东在当家，可实际上也不过是在替许国强打工。孙宪刚跟王东有交情，可不代表孙宪刚跟他许国强也有交情。受苦受难，孙宪刚能拉王东一把就够对得起往日情分了，但许国强，份量还不够。
可这个结果，是王东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的。想想临行前李林是怎么说的，他就笃定了自己不会从孙宪刚这里借到钱，结果被李林说中。回到威纺，李林挖苦自己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难以获得李林的支持，就等于王东空守着一个两千人的大厂，却还是个光杆司令。
“我才不管你有什么难处，这次你必须得帮我，我牛皮已经吹出去了，你不借给我，我就赖在你这儿不走了，到时候我吃你的喝你的住你的，你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嫌弃我也没用。”
一边说着话，还真就做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翘起二郎腿靠在沙发上，好似在感受这真皮沙发的柔软程度能不能当床用。
几兄弟之间已经快熟悉得不分彼此了，而且大学时期王东靠着这个方法在孙宪刚这里屡试不爽，所以孙宪刚早就对王东的到来做好了提防，半开玩笑半带严肃的指着王东的鼻子笑骂。
“臭猴子，刚才我还说给你预留一个副总的位置呢，现在你跟我这儿耍无赖是不是。”
又见到王东一副置若罔闻的泼皮形象，孙宪刚也有点儿没脾气，好在他未雨绸缪，站起身来从旁边一个文件柜下面取出来一条毯子抱在怀里，嘿嘿一笑。
“随便你，反正我不用担心感冒着凉，更不用担心厂区里发生的大火。我已经跟你嫂子说好了，你最近刚回国，很多工作上需要我支持，这几天就不回家住了。我这办公室里沙发管够，随便你怎么折腾，只有一条，要钱没有，要毯子也没有。”
王东当场就愣住了，这黑金刚还真给他自己准备了一条毯子要跟自己打持久战啊。而且最让人气愤的是，这家伙还打着给自己开小灶的名义哄骗他老婆不回家住。关键是，这家伙嘴上说着要给自己提供支持，那支持呢？怎么一个子儿都没看到。
然而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孙宪刚一直被齐瑞两人戏称为他王东的如来佛，不管王东怎么蹦跶都跳不出孙宪刚的五指山。这条毯子一拿出来，还真就把王东给唬住了，谁让自家后院儿是真的着火了呢。
现在的王东，归心似箭，迫切的想知道火情有没有被控制住，大火有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没心情跟孙宪刚在这里逗闷子。
“你行了老黑，让你哄小孩呢。我可警告你啊，一旦威纺真的破产了，那些银行肯定把威纺的大门堵得水泄不通，分分钟就把威纺给分割干净。我无所谓啊，不过就是安家费少了点儿，可你们轻纺借出来的那四个多亿是一个子儿都回不来了。”
孙宪刚一刀捅在了王东的痛处，王东也来尔无往非礼也一刀扎在了孙宪刚的痛感神经上，让孙宪刚不由得后背发凉。早在几个月前轻纺董事会上，孙宪刚就威纺破产一事就有了调查，当时威纺账面上还有两千万，一旦威纺破产进入法定程序，轻纺作为控股方，有权利收回之前的股权支出成本。
虽然股价折损的严重不足以抵消四个多亿的成本，但也确实能收回来不少，也算是弥补了轻纺的部分损失。可王东刚才说什么，让银行把威纺分割掉，到时候恐怕一个厂房都不会给轻纺留下。王东也一定会以员工安家费为幌子，千方百计的分割掉原本属于轻纺的那一部分损失。
而且，按照《破产法》，也一定会支持王东以安家费为名义的各种请求，到时候自己别说洗脱帮威纺走后门的嫌疑了，恐怕就连轻纺十分之一的股权损失都收不回来，那自己这个董事长也就做到头了。
“猴子你给我一句实话，威纺现在账面上还有多少钱。”
孙宪刚说出这句话，就意味着他是真的怕了。王东也不端架子，毕竟此行是有求于人，而且自己刚刚上任光明磊落，孙宪刚既然摆出这般严肃的面孔，表明他开始重视威纺的结局了，所以王东倒是光棍的很，告诉孙宪刚还有两百万。
得知曾经风光一时的威纺集团如今账面上只剩下两百万，孙宪刚也有一种回天乏术的感觉，怅然若失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朝王东示意吃菜。
“没想到啊没想到，哎，算了，赶紧吃吧，吃了这顿还不知道下顿是什么时候呢。你呢，想在这里住多久住多久，你们账上现在就剩下两百万，别说是我，就算大罗金仙来了都没用。我也得做好被弹劾下台的准备了，咱哥俩这也算是难兄难弟了吧。”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王东哪儿还有心思吃。可赖在这儿跟黑金刚大眼儿瞪小眼也于事无补，他也算是看明白了，如今反倒不是孙宪刚不想帮威纺，而是威纺就像呢扶不上墙的阿斗，已经烂做一团了。他孙宪刚都要做好被弹劾的准备了，还指望他怎么帮威纺。
不由得转念一想，也许这一趟他就不该来，也许直接去找齐瑞才是明智的选择。
人是铁饭是钢，从孙宪刚这里打持久战最终的结果肯定是两败俱伤，何不找齐瑞碰碰运气？万一齐瑞也给王东打持久战，他可没孙宪刚这么好心给自己准备这么丰盛的晚餐。
什么回锅肉，什么锅塌里脊此时塞进王东的嘴里都是一个味，狼吞虎咽一顿胡吃海塞，站起来就走。
看着王东有些疲惫的背影，孙宪刚是真的无能为力。从始至终，他都没说过谎，毕竟威纺从轻纺借过三次款是事实，借了那么多钱还不上，而且金额那么大，现在又来借，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他孙宪刚是董事长不假，可权力也没大到一手遮天的份上。
王东要去哪儿，孙宪刚心知肚明，却也只能在背后默默的祝福，其他的只能看王东尽人事听天命。如果齐瑞真的答应帮王东还好，自己还有回旋的余地。如果就连齐瑞也不帮王东，那他跟王东两个人，还真是要做一对儿难兄难弟，人死鸟朝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