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邪利醒来的时候,看着完好的门窗,自己身上的衣裳也不曾凌乱,心中最后一颗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洗漱过后,穆邪利梳理好妆容,依然穿着妓坊里的妖艳衣裳,酥胸半露。
昨夜走的时候,她甚至没有回去收拾东西,只顾着与崔澈远离那个火坑。
崔澈在书院里习惯了早起,他清早便让妙容带着两名婢女出门,为穆邪利购置成衣。
身材尺码全靠昨夜目测,若是不合身,再买一件便是,总好过让她穿着暴露的衣服在自己眼前晃荡。
自己虽是少年身,可心智早就成年,哪禁得起这般诱惑。
闻听婢女来报,得知穆邪利已经醒来,崔澈吩咐婢女将成衣送去。
冬日里的暖阳驱散了寒意,穆邪利换了一身衣裳,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回想起昨夜崔澈不时偷瞧自己胸前的目光,再看他今日行径,不禁嘴角带笑:
真是一个早熟又可爱的少年郎。
穆邪利正要去往崔澈院里道谢,迎面就望见了又一名婢女端了早膳进门。
询问崔澈情况,才知道他已经与裴秀结伴出门了,穆邪利这才想起昨夜崔澈是举债为自己交付的赎金。
崔澈与裴秀先来的邓国公府,与管事通报了姓名后,却得知窦威昨夜受了家法,如今正在榻上养伤。
管事进门报信,出来接人的却是杨玄感。
他比崔澈来得更早,本是来窦府寻窦威玩耍,却意外成了探病。
“昨夜文蔚说漏了嘴,把去妓坊的事抖了出来,所以挨了责罚。”
杨玄感憋着笑与崔澈、裴秀说出了原由。
他就聪明多了,昨夜在写给父亲杨素的家信里,只说了包括崔澈徐门立雪等趣事,关于妓坊,那是只字不提。
崔澈二人忍俊不禁,与杨玄感一同进府,来到窦威养伤的里屋,见他屁股上的伤势并不重,只是窘迫不敢见人,崔澈也放了心。
从兜里摸出两个钱袋,分别交给窦威、杨玄感,二人自然不接。
崔澈朝裴秀使个眼色,裴秀也摸出一个钱袋子,对他俩说道:
“可不能让我一个人把这钱收回来,你们也快接下吧,否则阿澈自觉亏欠,连觉都睡不好。”
杨玄感、窦威见崔澈神采奕奕,哪像是失眠的模样,但既然连裴秀都收了,他们便也接了下来。
趴在榻上的窦威突然暧昧笑道:
“阿澈,你将穆氏领回家里,可是要留待将来?”
崔澈义正言辞纠正道:
“莫要胡言,穆氏年长我十四岁,我又怎会生出非分之想。”
屋中众人将信将疑,崔澈立马岔开了话题,四人聊了许久,正当崔澈准备告辞的时候,窦威抛出了一个对于崔澈来说,十足的重磅消息:
“不知你们有没听说,我那堂兄堂嫂打算在长安城里为女求贤夫。”
随即便夸赞起了自家侄女,说她自小被养在宫里,最受天子喜爱。
其聪慧见识、相貌家世,都是一等一的。
并问杨玄感、崔澈二人是否有意,还为二人透了题,说是堂兄命人画了一面雀屏,明日谁能射中孔雀双目,便招他为婿。
崔澈一听就知道这事难了,自己习练射术才一月有余,水平也只是把箭矢射在屏风上,至于具体指向孔雀哪个部位,便由不得他,全凭天意。
明明才八岁,为什么就这般急着要与人订亲!就不能等他再磨炼一段时间的箭术么,澈哥儿无比痛恨这该死的早婚习俗。
一旁杨玄感已经在邀崔澈明日同往。
正如窦威所言,凭窦家女自身条件以及天子的喜爱,适龄的少年及其父辈,谁又不动心,惦记这女子的,可不只崔澈,年方十一岁的杨玄感也有心碰碰运气。
崔澈故作为难,推脱一番后,还是答应陪杨玄感走上一趟。
毕竟自己作为穿越者,就应该是主角,说不准明儿运气爆棚,还真让他雀屏中选。
当然,这样的话题并不适合裴秀,秀儿感觉到一股淡淡的忧伤。
三人一同辞别了窦威,又在府外互相道别,崔澈回府后,让妙容陪着穆邪利出门挑选铺位,他将穆邪利买回来,可不是金屋藏娇,当初答应了要给她一份体面营生,自然得办到。
又担心二人在外边受了欺负,给妙容、穆邪利分派了十余名奴仆随行。
而澈哥儿自己回到主院,便立即摆开架势,张弓射雀。
俗话说得好,临阵磨枪,不亮也光,多做点准备总不会错。
到了午后,窦毅明日将为其女选夫一事已经在长安城里传扬开了,崔澈休息之余,还在憧憬将来生下儿子,长子叫崔建成,次子叫崔世民的时候,却听闻杨玄感来访,正在府外等候。
崔澈立马出门迎接,却见杨玄感神情不忿,其所言,更如一盆冷水,给崔澈浇了个透心凉。
“阿澈,明日之约取消了,那窦毅说是为女求贤夫,不过是以门户取人,只许国公府的子弟应选。”
杨玄感之父杨素虽得天子看重,却也只是一个县公,而崔澈更不堪,连爵位都没有。
崔澈强忍心中沮丧,好言安慰了杨玄感,邀他进府,杨玄感却告辞离去,想来此番被人轻视,受到的打击并不小。
而澈哥儿也好不到哪去,虽然与窦家女素未蒙面,但崔澈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到现在才发现,自己连迈过门槛的资格也没有,还谈什么雀屏中选。
回到院里,崔澈拿来了张武的佩刀,将那面雀屏斩得破烂不堪。
奴仆、婢女们不知道小郎君发得什么疯,全都远远避开了。
崔澈看着满院狼藉,将这份屈辱感受记在了心中,他并不怨恨窦家,凭窦家女的尊贵身份,本就不是他一个关东士人能够觊觎的。
此前心存妄想,不过是被崔建成、崔世民的诱惑冲昏了头脑。
崔澈如今彻底的认清了自己的现实与处境,没错,他出身博陵崔氏第三房,对于大部分关东士民来说,属于高不可攀的存在。
但在这些鲜卑姓的关陇勋贵眼里,他们作为东西之争的胜利者,天然要比关东士族更高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