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的比试中二人用的只是拳脚,可在华夏功夫里拳脚素来偏于强身健体、贯通筋骨,真正的杀人技却都在兵刃上面。
就拿徐仁爵来说,自幼练的都是如何用那杆长枪在战场上一击毙敌,拳脚功夫不过是舒展身体而已。
所以当那一枪刺出之时,哪怕朱慈烺并不通武艺却也凭着本能感受到了不同。
只是徐仁爵的这枪虽然在时机、角度、力道上都近乎完美,可乌斯图毕竟身处战阵之中,他身后的十多个鞑子精锐又岂是摆设?
不过这一枪虽未能毙敌,却也让周遭兵卒有机会将奄奄一息的李朝东拖回了阵中,总算不是无功而返。
“殿下有令!取其首级者晋两级!”
随着徐仁爵中气十足的声音,明军后方点起数支火把,朱慈烺那瘦弱的身影亦出现在城楼旁的斜坡之上。
“殿下。”
“是太子殿下。”
“殿下带援兵来了!”
一个个声音从战团各处发出,显然朱慈烺的音容相貌、身段体型已印在士卒们心中。
可同时这些声音中却又不约而同带着些许焦急,似是觉得殿下这般行为实在太过危险。
天可怜见,朱慈烺如何不知将自己的位置暴露于敌军视线之中是多么危险,可依现在的情形他除了用这种办法激励士卒又哪来其他选择?
“列阵!”
刘百户的喊声突然出现战场之上,本还担心殿下安危的士卒们立时反应了过来,紧接着一个个呼喊声从小旗,甚至士卒口中不断发出。
“列阵!”
“保护殿下!”
“挡住鞑子!”
袍泽的呼声传入吴昌瑞耳中,他犹豫片刻之后最终猛一跺脚便朝身边喊了一声:“老王!拿挑杆!”
主帅亲临自然能激励士气,可这效果却也要看主帅到底有多少威信。
若换先前那帮将佐在此,漫说士卒们会为其拼上性命,恐怕冷枪冷箭须臾间便要招呼在他们身上。
眼见兵卒如此,朱慈烺自然深感欣慰,可身为攻方的乌斯图未因守军士气大振而气恼,反倒有些天降横财之感。
夺门之功能顶临阵击杀上司之过,但要是再加上活捉明国太子的功劳肯定能再得个一等功牌,他也算是为后人挣了一份足以传家的功业。
只是现在这般情形该如何行事呢?
若按寻常情况来说,此时守军士气正盛,他们自当避其锋芒以游击的方式将守军战心磨尽后再全力进攻。
但守军毕竟占着地利,若等大批援军到来,再想夺门抓人便千难万难了。
更何况.................。
心中越是火热,乌斯图脑中越是清明,权衡各种因素后他便果断发令。
“锥形阵!”
精锐之所以是精锐,个人武艺还在次要,其与普通士卒最大的差别便是在遇到突发情况后不但不乱,更能够根据当时情形迅速做出合适的应对。
是以,当乌斯图喊出这一声后,从后面赶过来的人手立刻往那小的锥形阵中补去。
眼见敌方兵卒行动如此迅捷,徐仁爵听着身后杂乱的脚步声心中唯有苦笑。
兵卒间巨大的差距,大抵不能以士气弥补。
他甚至也已想到在出现一定的伤亡后好不容易激起的士气定会再次低落,兵卒们也会逐渐失了战心直至最终崩溃。
而他也当殁于阵中,只是.........。
徐仁爵趁着鞑子阵势未成的空档往那火光之中看了一眼,心中不免遗憾。
“若能多给殿下一些时日,也许.............。”
这个也许中藏着诸多含义,既有应天被一战而下的屈辱,又有对当朝诸公丧尽人心的愤恨,更有天降明主却时不我待的不甘。
纵使千般思绪萦于心间,在面对双方巨大的实力差距时他除了死战到底竟想不出半点办法。
心念及此,徐仁爵不由想着:也许史阁部、孙督师、卢太师在最后时刻也和自己是一样的心情吧。
徐仁爵悲观吗?
自然是悲观的,方才接敌却已想到了自己的阵亡如何还不算悲观。
可他仍然站在了军阵最前排,就如多年来殁于阵中的将帅兵卒一般,亦如将来为华夏、为这片土地抛头颅洒热血的仁人志士一般。
这是华夏文明的血脉传承,哪怕情势再恶劣万倍仍会有人前赴后继,直至将沧海填平、将高山移开。
对这一点,作为穿越者的朱慈烺深信不疑,亦愿用自己的行动去践行,但具体到这个时间点,他除了将自己如旌旗般展示于将士眼前却别无其他办法。
“冲阵!”
随着一声号令,鞑子已然开始冲锋,反观守军这边却只有了大体形状而已。
见此情形,朱慈烺心中总算绝了最后一丝期望。
自己和麾下士卒终归不是后世那支强悍的军队,仅凭战术与战心便能弥补双方实力间的巨大差距。
“连个媳妇都没能讨到,也不知在这里死了是回去还是彻底化为虚无。”
朱慈烺口中自言自语让跟在旁边的纪清源一头雾水,可还没等他参悟出其中的含义却见太子殿下一把从士卒手中夺过战刀。
“杀建奴!”
这一声算不得多大,但在场明军却有大半都认得这声音。
“杀建奴!”
一阵吼声自明军阵中传出,所有士卒都停下脚步严正以待,但当此时却听有人喊道:“殿下退后!”
刚听到这一声,全副心神都在鞑子身上的徐仁爵并未在意,可紧接着一个个呼喊声便接二连三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保护殿下!”
“拦住殿下!”
“殿下不可!”
为何要保护殿下?难道鞑子从后面杀过来了?若是如此为何还要拦住殿下?
徐仁爵被这些喊声搅得心神不宁,他心知若不解了疑惑就根本不可能发挥出自己的真正实力。
眼见鞑子还有丈许,他长枪往前一刺,头却直接回转。
紧接着他丢开已被鞑子抓住的长枪,抽出腰间佩刀猛地往前一劈,一下便将身前想要偷袭的鞑子劈了个趔趄。
而他的脖子也恰在此时刚刚转回。
“这不是胡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