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 2

我回忆完那些往事才回答他:

“好久不见,陆潇鸣。”

他咧开一个笑:“今晚消费得由李总买单了。”

“你随意喝就行。”

我看着他的模样,说不上他哪里变了,但整个人都不一样,总之来说脱胎换骨。

他早就不是以前的陆潇鸣,我也早也不是以前的李生,或者说,是我在我的青春里给他的那份答卷上判了满分,导致现在的他站在我面前也不如曾经的他半分。

我目光停留片刻,我们默契的都没有再开口。

过去11年左右,谁又能记起曾经的自己。

就像是这场青春帷幕落下时,我们都要褪去青涩,转头换上一副大人们的皮囊。

清场后,偌大的场子里就剩下零星几个客人,有喝醉的,有整理物品的。

我想好说辞准备离开,陆潇鸣像是看穿我的心思说到:“李生你请我喝酒,我请你吃个饭吧,就在旁边不远。”

我空腹喝酒胃里现在有些恶心确实需要东西压压:“行,我去结账,门口等我吧。”

“好。”

陆潇鸣迈着大步离开,只能说现在的他更赏析悦目,一颦一动都恰到好处的端正,走路都很有气质。

可我看着他,不包含其他情绪和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们刚坐下,陆潇鸣就轻车熟路的点了两碗汤饭:“他们家汤饭好吃,你尝尝就知道。”

“好呗。”

我脱下外套,里面的衣服还带着“孝”字。

陆潇鸣也应该注意到,但他出于礼貌的没吭气,自顾自的找起话题:“高三那年你休学去干什么了?”

“打工赚钱。”

也许是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太过轻松,面前的陆潇鸣沉默了,直到汤饭端上桌他才开口:“以后有什么需要来找我。”

他把手机递给我,让我扫码加他好友。

我掏出手机边扫码边道谢:“好,谢谢。”

陆潇鸣低头吃着饭问我:“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宝石定制和首饰修复,算是珠宝设计一类的,我自己有个工作室你要有时间可以来看看。”

他朝我展颜一笑漏出那颗微尖的虎牙,自来熟的贫嘴没有让我感到不适。

“还真是我笑大哥没文化,大哥笑我没有钱。”

我喝着酸辣的面汤,回复着他:“这个行业讲究门道,像我这种赚不上什么钱。”

他没再说什么,一顿饭很快到了尾声,他说:“四年前那场高中聚会你没有来为什么?”

“没人邀请我。”

陆潇鸣轻微的“嗯”了一声,这个话题我们都默契的没有再开口。

我清楚我是被遗忘的一方,毕竟这些年里,我换了很多号码,高中同学里没有人能找到我,也没有人清楚我的现状。

这些插曲结束后,我的人生又回归主旋律。

我家门口种着玉兰树,玉兰花这种东西在我们这种北方是活不下去的,可我爸硬生生把它给养活了,你说奇不奇怪。

做完这一单生意我送走客户,我站在门口愣愣的看着自己面前的玉兰树,原来已经长成大树,那个替我养着树的人却永远的离开我。

我看着面前的玉兰树泣不成声。

原来他已经彻底离开我。

我的树长大了,我的父亲变老了。

对于他的离去,我是最难过的一个。

可是从小的家庭教育教我避免情绪的外露,我爸也是那样一个人,面上带着几分薄笑,永远老实巴交的“老好人”模样,他教我,也是让我不要过多的表露出自己的情绪,打心眼里我就知道,我对什么都很淡漠,可越是平静,就越是汹涌的情绪。

终于在今天,我所有的情绪都决堤。

我抱着玉兰树哭着哭了又哭,幸好我家是独栋小楼配院子,要不然多少人看到我又哭又笑,指不定要打四医院电话。

独栋小楼和配套的小院都是我爸留给我的唯一念头,小楼第一层被我改成我的工作室和会客厅,第二层是我居住的地方,第三层是阁楼放耗材和成品。

我爸在这个小楼里种满他喜欢的花,我对植物谈不上热爱,可是在他的影响下也喜欢上。

也许,人这一生要经历很多包括生老病死爱恨嗔痴,总要学会吧牙齿打碎往肚子里咽,很遗憾,我的大树死了,现在我自己成为自己的大树。

我怀念和我爸的从前,因为现在的我过得总是不如意。

我也曾亲身经历过自己的一生,我应该知足,我知足不代表那些空缺圆满了,而是说,我不去计较现在和曾经的得失,只是对于我来说,轻舟已过万重山,结局已经不重要了,我现在更在乎那些获取的过程。

关于爸我总有想不完的事,我堆砌平庸的词语描述不出我真正所想。

在我连续半年无休工作以后,我找工匠去进修其他技术。

介绍我去进修的人,是我带我入行的师傅,也是教我一身本领的恩人,他觉得还是让我忙起来才不会那么难过。

我师傅介绍的工匠住在寺庙里。

我在寺庙里转着,香在鼎中燃烧着,烟雾袅袅向上飘着,不少香客过来上香,求什么的都有。

人这种生物哪有什么真的信仰可言,只不过是贪欲组成一个好听的名字叫信仰罢了。

我坐在师傅旁边观摩,工匠师傅打着一块银料,他是做苗银的师傅,苗银中银含量低更多的是铜,花纹很新奇和主流市场的简约设计不一样,很繁琐也很精美。

好似古老的花纹谱写着他们的故事,而他们把他们的故事镌刻锻造成一朵花,那朵花漂在名为时间的长河里不曾褪去色彩,我深感他们技法的精巧。

“叶知春秋,小李你已经跟我学艺将近两年,你学的很快,还是不够精进需要勤练,你回去后好好琢磨一下。”

工匠师傅放下手里的工作跟我送别。

我背着来时的背包离开,终究还是学无止境。

我点燃烟,花苗跳动在烟上,抬头已经是秋天,枯黄的树叶落在石阶上,还真是叶知春秋。

我回到家里才登上微信,有几条客户的消息和订单,也有陆潇鸣发来的消息。

“你工作室在哪?我过去看看。”

剩下几条都是节日问候。

他的头像是他本人,他站在雪山下,黑色的冲锋衣,那时候的他是一头漂到三度的金发,他回头朝着镜头笑着,一副少年意气风发的姿态,庞大的雪山也盖不住他的肆意。

点进朋友圈一看背景是一棵玉兰树,和我家那棵有点像,不过关我屁事。

我才回他两年前发的消息:工作室在郊区别墅群那边,地址北郊30号。

陆潇鸣秒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