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学点吃饭的本事

从九寨安全无虞的回到家中之后,赵木生家老奶好像也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只是以为他排斥吃死人饭,劝解了他一番。

“木生!这三百六十行,贵贱都有,你吃死人饭就是听着不好听而已,要真是和我去田里,脸朝黄土背朝天,点个豆子累到腰杆都直不起来,勉强吃口饭,手里留不下钱来啊!”

赵木生昨天回来才知道,八婆带他去九寨前,早就让遇到的熟人,知会了他家老奶一声,说是要留在卫生院打一夜针水了。

“好了!我知道了我家妈!”

赵木生不想听瘪嘴老奶唠叨,直接烟熏火燎的灶房阁楼放下竹梯,认真的洗漱了一下,换了昨天晾干的换洗衣服,就去团街心的香宝蜡烛店了。

八婆这个老奶确实还挺讲究卫生的,赵木生可不想给她毒舌自己的机会。

赵木生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活,开启了和纸人小甜妹一起帮八婆看店的日子。

不过,有一天去后街吃早点的时候,赵木生看有个老奶杵着拐杖过来和八婆叨叨,还给了她一个写字的帛包。

回到店里的时候,八婆吩咐赵木生好好准备准备,要教他一些真本事了。

“好好好!我一定好好准备。”

结果当赵木生在后街一家门头挂着白花,贴着白对联的的人家,照着一本蓝色封面,书页泛黄古朴经书,念着拗口的经文时,他有些懵逼。

他还以为...八婆说的真本事,是学灵门中人的本事呢!

结果...念经。

在一旁敲着哆哆鱼的八婆似乎察觉到了赵木生的分心,用打木鱼的小木球锤敲了下他的肩膀,提醒他认真些。

赵木生看了看这蓝色封面,书页泛黄古朴经书,翻到最后一页写着建议定价五块八,然后撇了撇嘴。

赵木生趁着家属都在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晃的时候,小声的对着一旁敲哆哆鱼的八婆问:“师傅咱们念的经不是给死人听的嘛,他又不会挑刺~”

八婆看了赵木生一眼,而后停下了手中的小木球锤,哆哆鱼不响了,赵木生也没念经了,周围的家属投来诧异的眼光,转而有些愤怒的意味。

赵木生又只能按着经书写的前后不能成词的字,一个又一个的哼了起来,八婆也配合的敲着哆哆鱼。

总归第一次出来给人念经,赵木生还是活泼了些。

念经哪是给死人念的啊?

那是给活人念的!

死人给的钱,你也花不了不是。

赵木生进来念经的时候,耳朵灵,也听得街口晒太阳的老奶叨叨两句。

这家老头儿女姊妹六个,倒是一个不养,老头饿的都去捡泔水吃了,前几天还是阿琴嫂子端了碗牛肉米线给他,可怜的狠咯。

阿琴嫂子,赵木生记得是第一次和八婆去后街吃早点去的那家早点铺的老板娘吧!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八婆后面就没带赵木生去一次,她们家的牛肉米线不是挺实在的吗?

“绕棺接引...”

赵木生坐在灵堂的蒲团上,哼不认识的字经,看着现在倒是一个嚎的比一个大声,八婆穿上了一身明黄的行头,吩咐他们绕着棺材转,这些儿女姊妹倒是一个比一个配合。

可是为什么呢?

这套老房子,亦或者活人口中的孝顺。

之后,赵木生也看了看棺材中的老头,擦洗的干干净净,换了身新衣服,指甲也剪了,倒是最后一次,儿女姊妹也认真了。

和八婆去念了一次经,赵木生其实对此就不觉得有什么向往了,虽然能收个帛包、吃席,但是有人没了,呆在那种家属悲伤的环境里,让他觉得很压抑。

不免的想到她家老奶,老头子,甚至赵木生一度都觉得老奶偏心、老头子不作为都不算什么大事了,要是他们都能不死就好了。

不过当自己领的家属两百块的帛包,被自己家老奶帮他洗衣服的时候,自己悄悄收走。

赵木生又觉得,生老病死也是人生的自然规律啊!

八婆一直没教赵木生什么灵门本事,所以赵木生守着香宝蜡烛店,心里也琢磨着八婆似乎不打算教他这些东西了。

虽然有些可惜,赵木生以前上学的时候,还是对灵门有些好奇的,一度他家老奶也曾想着让学不进去的他辍学,送去大电音寺学点本事。

可惜,老奶舍不得钱,错过了。

赵木生觉得,现在八婆收了自己做徒弟,但又一直拖着不教自己灵门手段,这是不准备给全指派再传下去了吗?

实际赵木生哪里想得到,八婆收他做徒弟,只是单纯的想利用他对付后面破封炎魔,没有让他传承全指派的意思。

不过这么日子的朝夕相处,八婆倒是察觉到赵木生身上的一些难得闪光点,虽然他不讲卫生、粗心、暴躁、没情商,但他真诚和善良。

遇到街边的乞丐,居然会去掏钱给他买吃的,然后被八婆点破乞丐是装的,赵木生居然和人家四五个团伙打成一团。

还有就是赵木生讲给八婆听的,他听别人说那个树精给捞泔水吃的老头端过一碗米线吃,他觉得那个树精是个好人。

前几天遇到那个后街那个树精被卖肉的屠夫坑了,他居然没头没脑的去帮那个树精出头。

一整天叨叨着不要帮人,免得吃亏,然后看到事又自己贴上去。

这样的爱惹事的赵木生,要不是八婆早收他做徒弟了,不然都要反悔了。

八婆其实真的很想教赵木生点灵门中人的本事,毕竟依着他这种口是心非的性子,没点实力去管闲事,迟早被人打死。

但赵木生身体排斥一切灵力,八婆真的是无能为力啊!

他连灵士要求的入门基础—聚灵,这一步都做不到,更遑论学习什么其他灵门的本事了。

所以八婆并没准备把全指派交给赵木生,反正八婆说收他做徒弟,又没说把全指派交给他。

八婆能给赵木生的东西,无非就是这个香宝蜡烛店。

要不是炎魔的五行封印在这,八婆这种讲究精致的大小姐,早就搬去二层小洋楼住了。

既然不能学习什么灵门的本事,赵木生倒也不失望,学了太大的本事,惹得麻烦也越发大,现在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想着前些天,自己给后街那个早点铺卖牛肉米线的阿琴嫂子出头,那个卖牛肉的老板可是提着刀要砍自己,要不是自己滑了一跤,恰好躲开了刀锋,指不定要受伤呢!

这...赵木生似乎觉得自己学一点灵门手段也坏,至少自己惹事的时候,不容易受伤。

嗯!其实赵木生觉得自己身体算是好的了,第一天划个口子,第二天结的血痂就要掉了的感觉,可比一些身体差的小趴菜,一个星期才掉血痂强多了。

嗯!赵木生可是过于低估自己身体恢复能力,正常人头一天划一个口子,第二天怎么可能就掉血痂,皮肉都长好了啊!

接下来的日子,八婆难得的开始和赵木生一起守店了,教折元宝、扎纸人,只不过...

“哎哎哎!你这折的,哪儿是老身教你的元宝,简直就是一坨屎...一坨屎知道吗?”

八婆一如既往的毒舌,或者说她对谁的要求都是那么的严格,包括对她自己。

赵木生看八婆把折出来的纸人弄多一个折痕,便把这纸人拆了,然后找个铜盆给烧了。

小甜妹也在一旁扒拉着门框看着,她好像是不太喜欢火的样子,离得老远。

同时八婆在的时候,小甜妹也不是那么的活波,空洞洞的白色眼眶远远的看着八婆在教导赵木生,那个嘴巴一直就是很平静的“一”字。

之后,就是一些临时去念经的差事了。

虽然六盘溪水镇不大,但好歹也有十万人左右,八婆到也是有口皆碑的老人,所以来找她念经的人也不少。

赵木生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念经辅助,偶尔亲自参与一个仪式流程,慢慢的他对这套流程就熟悉了。

“呜呜~娘哎!我的亲娘~”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小辈蒲团都没准备好,就趴在了没封棺的棺材边上了。

她没见到她老娘最后一面,有人说,人过了八十就算喜丧了,可终归不是谁都这么觉得的,至少有良心的人总归不觉得上了年纪的父母,是自己的拖累。

这死者走的仪式流程,其实不是给死者服务的,或许是给活着的家属告别的时候,安抚他们突然接到亲人死讯,漠然无措的内心吧!

赵木生不再去看那本经书后面的定价五块八毛了,开始真正的给人念经,至少对活人似乎有点用处。

时间长了,不要那本书,赵木生大致也能哼出些东西来了,这样显得闭着眼哼出来的东西,赵木生自己都能感到一种肃穆、安心的感觉,可能是心理作用。

事后,赵木生也不再和人家平白无故的共情悲伤了,该收帛包收帛包,该搂席搂席。

还好八婆这个念经的大师傅是单独一桌,不然赵木生真不知道她这“文雅”的样子,怎么可能抢得过其他狼突猛进的老奶。

原本赵木生是和八婆这个老奶单独一桌,但八婆这个老奶太讲究了。

赵木生但凡吃过一口的菜,她都不会去碰一筷子。

所以赵木生干脆撤了,去和别人一桌,人家八婆大户人家出身,他也理解。

和赵木生一桌的那些个老奶又过于奔放了,嘴里塞满了竹笋面条一样的东西,碗里的肉丸子堆出个山尖,手里筷子对着汤水里的鸡肉还蠢蠢欲动,有的甚至还直接上手了。

赵木生嘴角抽了抽,单纯的靠力气大,扒拉开一盘还未上手的大片肉,直接倒进自己碗里,其他便不与老奶们去争抢了。

虽然赵木生不太讲究什么吃饭文雅,但终究菜过了手,他也嫌弃啊!

最终八婆见状来唤了赵木生一下,让他和自己一起吃。

只是看着每道菜上面都放了一双筷子,这吃起来赵木生都觉得麻烦,但八婆这老奶一番好意,他还是麻哩麻烦的吃了这顿席。

赵木生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越发适应这种守店,一个月偶尔一两次去给人念经的生活了。

不知道怎么说,比起在南城的生活,赵木生开始觉得有些闲了,闲的有时候自己会心慌,但慢慢适应了之后,他便不再关注时间了。

有时看着日头合适,便早早关店,回去家给老奶先把锅洞烧起热水来了,等他家老奶一回来,便可以做饭了。

等某日,夜半三更,赵木生饿的醒了。

从灶房阁楼上爬下来,赵木生用火镰捅了捅锅洞上的余烬,一点火星都不见,火也灭了。

“这时候要吃东西,也就只有后街了吧...”

可是想想要穿衣服,大晚上的外边肯定这么冷,赵木生顿时打了个寒颤。

“算了算了,睡着了就不冷了。”

赵木生爬上竹梯,抽回了梯子,把被子一盖,暖和和的被窝里,他便迷糊的睡去了。

就在与赵木生隔着一层瓦片的屋顶,一个身着一袭华丽的紫色绣花长裙,腰间系着一条宽大的金色飘带的女子,就轻盈的踏在屋脊之上。

清冷的月光下,地面笼罩着一层薄雾,一阵夜间的寒风袭来,这女子的一袭犹如瀑布的黑色长发从肩后自然的滑落,闪烁着幽幽光泽。

“哒哒哒~”

赵木生家披着大棉外套的老头起夜,路过灶房外的采光天井留下的小院。

出来起夜,老头手里的烟筒也未放下,一阵阵白色的烟雾,遮住他的老脸。

老头子路过小院顿了一下身子,原地站了一会儿。

灶房屋顶的女子合手蹲下,金色的飘带在腰间自己系成了蝴蝶结,她动作轻巧的像个猫儿,没有发出一丝响动。

老头子走了,回来时没有也半点迟疑的回屋了。

这个女子看着老头离开的方向,又等了好一会儿,好看的眉头皱了皱,像是犹豫了一下,又起身动作。

灶房顶上的瓦片,日积月累,终是有了积灰成的土壤,一个绿色嫩芽从这瓦片的积灰的土壤里冒了出来,快速的成长成一个绿色的藤蔓。

这绿色的藤蔓精巧的绕过瓦片的缝隙,攀附着灶房的房梁,悬在熟睡的赵木生脑袋上。

一滴翠绿色的汁液,在藤蔓的叶片上汇聚,滴落到下方张口打鼾的赵木生口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