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双人舞被 po上表白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自从他们连队火了之后,一丁点儿风吹草动都会引来一群学长学姐的围观,但凡是漂亮帅气点儿的,都被一个个揪出来去表白墙上面罚站接受众人的注目礼了。
更别提声势浩大的双人舞。
但是大家嗑上 cp,属实是让人有点想不到。
舍友看着手机面贴身热舞的两个人,再头看了一眼身边穿着篮球衣曲着手臂坐在地上微微低头喘气的周嘉扬,视线在对方足够优越的侧脸上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视频里面看上去甜美娇软的林柚。
嗯……舍友觉得,大家能嗑上 cp,好像也是一件蛮正常的事情。
特别是周嘉扬对此的态度,简直是淡定过了头。
“嗑我们两个的 cp ?”周嘉扬拧开冰矿泉水仰头灌了两口,甩了甩被汗湿的发,手在下巴上蹭了一下,视线淡淡地投过来,神色如常,只微微挑了下眉峰,“我知道了。”
“嗯?你一点都不惊讶吗?”舍友微微讶异,视线随着站起来的周嘉扬高。
因为临近尾声,晚训已经被取消,周嘉扬索性穿了球衣过来,无袖的球衣里面套了件短袖,袖口因为太热早就被少年撸到了肩膀上面,露出两条手臂,手投篮球的时候就会鼓出漂亮的肌肉线条。
扯开领口扇了扇风,周嘉扬心里暗爽,只觉得这个学校的新生们都很有眼力见,面上却半分也不显。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当初跳舞的时候就知道了肯定会这样。”周嘉扬耸耸肩,似是不耐烦的招了下手,“快过来打球。”
舍友只能把手机放下来,带着抓耳挠腮的好奇走过去继续和周嘉扬打球。
视线却总是在周嘉扬的脸上瞥过,满心都想着怎么样可以把自己好奇的问题问出口。
比如……
你为什么会去找林柚跳舞?
在表白墙上火了的第二天,林柚在军训期间被人叫走了。
纤瘦的小姑娘站在跑道边上,面前站着一位穿着很帅气时髦的男生,看上去瘦瘦高高的也很帅气,正在低着头和林柚说着什么,手上还微微比划着。
林柚也养着头回望过去,先是有些惊讶地捂了下嘴巴,紧接着就笑了起来,笑嘻嘻地点头,也欢快地加入了对话。
周嘉扬从林柚离队起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哪怕是在站军姿,膝盖酸痛到发抖,视线也还是牢牢地烙在林柚身上,看着小姑娘开开心地点头,看着小姑娘双手背在身后摇摇晃晃,看着小姑娘仰起头来专注地看着那个帅气的男生。
周嘉扬怎么会不知道小姑娘的这些肢体动作代表着什么。
当初第一次被小姑娘堵在篮球场表白的时候,林柚也是这般样子。
练舞服的外面套了一件蓝白宽松的校服外套,扎着丸子头的林柚乖乖地站在他的面前,双手背在身后,仰起头来看着周嘉扬,似是鼓起勇气一般深呼吸了一下,然后软软地开口:“周嘉扬。”
彼时的周嘉扬刚刚从球场上下来,身上是被汗水沾湿的火红球衣,早就因为汗水贴在了身体上,皱巴巴地不像个样子,更别提满脸满头的也全是汗水,被汗湿的发从额角垂落,撞在眼睫上,惹得少年皱起眉,眨了一下眼睛。
高挑的少年头上还戴着发带,身上斜挎着包,手腕上戴着黑色的护腕,卡在少年腕骨的地方,勾出漂亮的线条。
周嘉扬皱着眉头垂落眼皮望过来,沾了水的睫毛一簇簇的结在一起,眼神冷淡又凶的样子,直接完美的契合在了林柚的审美点上。
于是林柚又步往前走了一步,手背在后面揺揺晃晃的。
周嘉扬却是微微一皱眉。
眼前的小姑娘他早早的就有耳闻,是学校里面很出名的小姑娘,说是校花也不为过。
关于校花的一切就算周嘉扬平日里不感兴趣,也从身边兄弟们的闲聊里面听到了不少。
小作精,爱撒娇,这些都是听了一万遍的词汇,而相比于这些,周嘉扬最先记在心里的,是朋友们的那句洁癖。
身边朋友第一次提到洁癖的时候,周嘉扬正在低头吃饭,听见身边的朋友又在谈论校花如何如何,周嘉扬充耳不闻,只是安静地闭嘴,认认真真地吃饭,打算吃完了早些会寝室里面睡觉。
结果洁癖一词就那样清清楚楚地落入了周嘉扬的耳朵。
作精、撒娇、娇软,这些词汇周嘉扬早就烂熟于心,但是洁癖这个词,实在是完全横亘于周嘉扬对于校花印象之外的一个词汇。
就好像记忆里面软弱、美丽、不堪一击的娇嫩玫瑰,突然有了第一根尖锐的,可以拒绝采花人的刺一般。
这是一个可以拒绝人的词汇,不再是前面那些毫无抵抗的软弱无力。
周嘉扬停住了吃饭的动作,眼看了身边侃侃而谈的兄弟们一眼。
“怎……怎么了扬哥?”
周嘉扬垂下眼,加了块肉塞进嘴里:“没事,你们继续说。”
周嘉扬皱了皱眉。
刚刚打球的时候流了多少汗周嘉扬心知肚明,九月底的天气就算再凉爽也凉爽不到哪里去,更别提少年除了那一件无袖的球衣里面还穿了一件短袖作为打底。
在场子上和兄弟们肆意驰骋了好几个小时,不用问周嘉扬也知道此时自己的样子肯定很狼狈,像是从水里钻出来的人。汗水在衣服上布住,又在灼热的体温下蒸腾发酵了这么久,要是说没有味道那是不可能的。
看着干干净净的小姑娘朝着自己靠近,周嘉扬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林柚也有点疑惑周嘉扬的动作,停住了脚步,歪了歪头。
小姑娘似乎完全没觉得表白这件事情有什么可害臊的,对于会被拒绝这件事情也完全没有难堪这类的感觉,反而是见周嘉扬不动声色的往后退,大大方方地开了口:“你往后退,是不是代表着是在拒绝我?”
周嘉扬愣了一下,眼神第一次正式落在了林柚身上,落在了小姑娘笑嘻嘻的眼睛里。
对方远比他想的要坚强很多,不是一被拒绝就只会哇哇哭的小可怜,反而豁达地让周嘉扬对她另眼相看。
这是第二根出现在周嘉扬心里玫瑰上的尖锐的刺。
这一根刺代表着豁达与坚强。
视线在林柚依旧明媚的小脸上停留了半晌,周嘉扬移开了目光,摇了摇头开口道:“不是,只是之前听说过你有洁癖,所以离你远一点。”
少年扯了下自己被汗水浸湿的球衣,唇畔带着很小的弧度:“……毕竟你看,我刚刚打了很久的球。”
小姑娘的眼睛瞪圆了,像是没想到周嘉扬会说出这句话一样,很坦然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有些爱干净。”
“所以我才往后退了。”周嘉扬回道。
两个人的语气从小心翼翼的试探到全然熟悉的闲聊,把气氛从面红心跳的告白场景直接转移到了好朋友之间的寒喧上。
两个人都坦坦荡荡的,站在球场边的小路上聊天。
“所以你不喜欢我吗?”林柚问道。
“也不是。”周嘉扬摇头,“只是之前都是从朋友那里听到你的名字,但实际上你也知道这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少年神色认真,半张脸的轮廓在路灯的光下,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可以看清:“第一次见面就说喜不喜欢,这我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所以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
周嘉扬摊了摊手:“一见面就确定关系的话,未免也太不负责了,我可不想未来因为不合适分开之后,在别人嘴巴里听见关于我是个渣男的结论。”
林柚认认真真地听完了周嘉扬的话,思考了一下,然后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两个人站在路灯下闲聊,又像是朋友一般挥手告别。
周嘉扬目光停留在小姑娘纤瘦的背影上,只觉得果然是传闻不可信。
……周嘉扬牙龈都快要咬掉了。
林柚和对面的那个帅气小哥聊了很久很久,周嘉扬的目光就一直狠狠地停留在那个小哥身上,牙龈酸得需要狠狠咬住才能勉强控制住一点,酸得人心里咕噜咕噜直冒泡。
一直到休息前,小姑娘才和小哥挥了挥手,蹦蹦跳跳地归了队。
休息的时候,风声从那边一路传了过来,落到了周嘉扬的耳朵里。
林柚被邀请去参加军训文艺汇演了。
可以罢训。
这个消息算不上好。
罢训意味着林柚得到了学校的同意,可以因为练习舞蹈而不来参加军训。
意味着在两人和好前,周嘉扬没办法再在作训场上肆无忌惮地看着他的小玫瑰。
晚训依旧放假。
周嘉扬回到寝室冲凉,换衣服打算去球场运动。
桌面上的手机亮了一瞬,弹出了个微信聊天框。
周嘉扬被亮光吸引住实现,抬头套衣服的时候斜过视线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发现是那个好多天都没有回音的聊天框。
周嘉扬动作一顿,也不管衣服穿没穿好,半光着膀子就弯腰伸手去够手机。
手机连着充电线放在桌子内侧,周嘉扬弯腰艰难地去拿手机,视线被床板遮住,脚步有被椅子挡住,只能伸长了手臂一顿乱摸。
一手扯开椅子打算降低高度,周嘉扬一边往椅子上坐一边另一只手过去按开解锁,迅速地点开了微信聊天框。
是那个很久很久都没有动静,害得少年连续好几天都没有睡好,一直抓心挠肝的那个聊天框。
【柚子:要不要去操场走走呀?】
周嘉扬眉梢一动,唇角的弧度还没来得及绽开。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周嘉扬一愣:?
举着已经输入了一般答应话语的手机,周嘉扬继续输也不是,删掉打的字又不甘心,就那样继续盯着聊天框,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等着对方下一句发过来的话。
【柚子:不好意思,发错人了。】
周嘉扬咬住了后槽牙。
以为和好有进展,对方态度开始软化的期望被狠狠浇了一盆带着冰碴子的水,周嘉扬看着对面发过来的很有礼貌的一句话,身体往后靠在了椅子背上,身上的衣服还是只穿了一只袖子,整个皱巴巴的堆叠在肩膀胸膛处,露出一大半还散发着热气的腰腹。
头发也湿鹿鹿地滴着水,一滴一滴在球衣上落下圆形深色的湿痕,印在皮肤上凉飕飕的。
周嘉扬当初刚和林柚认识的时候就知道对方是个很坦然的人,有话就说,真实又可爱,直爽的直戳人心窝子。
但没想到两个人因为吵架闹了这么久冷战,林柚一时疏忽大意发错了消息打破了这个僵局,这么尴尬的时刻,居然还能这样坦然又有礼貌。
“不……好……意!思!”周嘉扬一字一句地念着,咬着牙生气,把手机往桌面上一摔,声音一点一点地沉下去,气得近乎发笑,“那可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慢吞吞地把另外一边的衣服穿好,周嘉扬一边收拾着有些狼狈的局面,拿着软和厚实的毛巾盖在头上来回摩擦擦头发,一边思绪又不可抑制地跑到了刚刚被小姑娘快速撤回的那句话上。
酸水不受控制地就往上反,顺着食道渗透进血液里,再汇聚到心脏处,酸得人心里发堵。
发错人了。
那么原本想发的人,是谁?
因为军训被严格要求作息没空去哄小姑娘,打算等到军训完的那一天再去找林柚好好说说清楚的周嘉扬深呼吸了一下,慢慢地呼出这口气,强行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心里的冲动却随着心脏的泵击,一次比一次的猛烈。
踏着夜色出门去球场。
周嘉扬只觉得自己的忍耐快要到达一个极限了。
理智的神经被绷到极致,理性沟通的桥梁摇摇欲坠。
火舌隐秘地潜藏,对着目标蠢蠢欲动,只待一个命令就上去把人吞噬掉。
一点儿也不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