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登场

林平之他们出发后不久,就赶上一场急雨,路上买了两副雨具,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衡山城。

城内的江湖豪客不少,想来都是给那刘正风捧场来的,人流如梭,都往那城北聚去。

不用问,林平之也知道,那必是刘府的所在,掐指算了算,今晚那里该有大事发生。

别误会,他这可不是在学那走江湖的算命先生瞎蒙,只是数好了日子,衡阳城的尸体此刻应该已被人发现,那转悠了一圈的仪琳,也快找到了这里才对。

于是,林平之混在人群之中,循着其他宾客的行进路线,不动声色地凑了过去。

果然,转过三条长街,就见左首有一座气派的大宅院,正门口挂着四盏大灯笼,上面都写着“刘府”两个红字,十分显眼。

更有十余人手执火把,有的张着雨伞,正忙着迎接宾客,好不热闹。

“嘿嘿,林公子,林兄弟。”不戒和尚往那一指,憨笑道:“咱们到了,那就是刘府,这就进去吧?”

说完,大踏步就要往里走。

“诶,大师且慢。”林平之急忙拉住对方宽大的袖子,说道:“咱们毕竟是来寻仇捣乱的,还是该乔装打扮一番才成。”

“也好。”这不戒和尚倒是无可无不可的性子,只是听说要改变行头,一时没了主意,问道:“要怎个乔装才好?”

林平之觉得好笑,心说你该是这江湖里第一Cosplay达人,现在竟然还需问我?

原来这不戒和尚本是个屠夫,为了追求一个尼姑,自愿“做”了和尚,只是虽然衣着服饰都换了,但半点佛家戒律都不守,那不就是糊弄人玩的么?

临时找了一件宽大的袍子,又买了一顶毡帽,盖住他那秃头,把那不戒和尚扮成了自己的随从。

这次情况已大为不同,林平之没再牺牲皮相,扮成那个驼子,只是剪了一撮头发,仔细地粘在唇上,有了胡须,外表看起来瞬间长了十多岁的模样。

换了一件湛蓝色的布衫,又在街市上买了些贺礼让不戒和尚端着,乍看之下,两人与其他来观礼的宾客,毫无二致。

雨势稍歇,两人再次来到刘府门口,随便编了个名号,就由刘门弟子把他们迎进门去。

踏进大厅,只听得人声喧哗,二百余人分坐各处,分别谈笑,不戒和尚这身材太过显眼,不想自找麻烦,林平之在厅角暗处寻了一张小桌坐下。

不久,便有刘府的家丁送上清茶、面点和热毛巾,那刘正风不愧是场面人,不论宾客的身份高低,招待得都颇为周全。

见不戒和尚忍不住东张西望,林平之把茶点送到对方的面前,轻声说道:“大师,请用茶点。”

“林兄弟,你要找哪个来打架?”不戒和尚学着他的模样,也刻意压低了声音,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道:“这里咋个那么多人?看得我眼睛都花了,一会儿可别打错了。”

“大师稍安勿躁,正主还没到呢。”心知第一场戏里自己只是观众,林平之慢悠悠地喝了杯茶,咬了一口茅市烧饼。

“哦。”不戒和尚只得答应了一声,犹自在那里东瞅瞅,西望望,聊解烦闷之情。

其实林平之也在放眼打量,只是没有不戒和尚那般放肆罢了,一桌一桌瞧过去,他首先发现的,是那青城派弟子围坐的两桌。

原因无他,着实是那青色的袍子太过扎眼,而且这帮人说话声也太大,都是“格老子、龟儿子”的粗话。

再往左侧瞧去,有一桌服色颇杂,有的是脚夫打扮,有个手拿算盘,是个做买卖的模样,更有个肩头蹲着头小猴儿,似是耍猴儿戏的。

其中倒有两人是老相识了,一个白发老翁正是劳德诺,而另一个身着青衣的少女自然就是岳灵珊。

只是她此时已不是当初满脸麻皮的模样,雪白的瓜子脸蛋极为俏丽,也难怪那令狐冲会为他神魂颠倒。

嗯……

林平之微微沉吟,因为他忽然想到,这丫头未来该是自己的老婆才对。

还在琢磨胸中是何滋味,忽听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几名青衣的汉子,抬着两块门板,匆匆进来。

那门板上卧着两人,身上盖着白布,布上都是鲜血。

林平之冷笑,好戏终于开场了,应该是青城派那两个死鬼。

没想到,他猜错了,厅中有人抢近去看,听那人说道:“是泰山派的!”

原来是天松道人那两个倒霉鬼,不过林平之的注意力可没在他们的身上,就见劳德诺被人请进了后厅之中。

没法近距离看戏,确实让人有些失落,好在那天门道人嗓门极大,一声暴喝“令狐冲呢?”倒是让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不多时,门外又抬回两具尸首,这回不会错了,必是那罗人杰和他师弟,因为其中一个门板上盖着的白布,被一根条状物顶得老高。

林平之猜,应该是插入罗人杰身体的那把令狐冲佩剑。

再之后,在刘门弟子的带领下,仪琳出现了,被径直引到了后厅。

“咦,这小尼姑长得可真俊啊。”看到仪琳,不戒和尚顿感亲切,不禁说道。

发觉对方没认出仪琳的身份,林平之有些好奇地问道:“大师可知这小师父是谁?”

“这我哪知道?”不戒和尚摇了摇头,茫然说道:“林兄弟你知道?”

咦?这是怎么回事?

林平之有些不解,这其中有些关键信息他也不知道,后来这不戒和尚,是如何认出自己女儿的?

“这……大师很快就会知道了。”林平之打着马虎眼,这和尚性格冲动,可别因此坏了事才好。

两人就这么闲聊了几句,自然不知此时的后厅众人,都已被仪琳的故事,搞得跌宕起伏,反转不断。

林平之这边倒是颇为无聊,甚至还打了个哈欠,不过很快惊喜就来了。

只听得一个苍老而粗豪的声音,朗声说道:“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哈哈,哈哈!”

狂傲的笑声竟压住了上百人的嘈杂之声,着实惊住了厅中众人,接着一个矮小的青袍道人飞身上房,提着剑在刘府四周,绕行了一周。

这一幕有点似曾相识,林平之清楚,第一场折损青城派颜面的好戏,已经在仪琳的主演下,顺利完成。

接下来,就该到自己登场了。

果然,那余沧海快步走到前厅之中,锐利的眼光逐一在众人的脸上扫过。

之前在福州城,两人对决时林平之戴着面具,那余沧海并未见过他的真容。

此时他又改扮成了三四十岁的寻常武人模样,便更难认出来了,林平之有恃无恐地继续享用茶点,竟是丝毫也未把那余沧海放在眼里。

余沧海扫了一圈,居然没发觉任何可疑之人,心中正感蹊跷,突然间“呼”的一声响,又有两个人从后飞了出来,“砰”的一声,落在地下,直挺挺得俯伏不动。

这两人也身穿青袍,显然是青城派的弟子,臀部处还各有一个满是泥水的脚印。

只听有一个女孩的清脆声音叫道:“这是青城派的看家本领,‘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这句话侮辱性极强,林平之也听出是曲洋那孙女在耍宝,当即再也忍不出,“噗嗤”一声笑出声,差点连口中的茶水都喷了出来。

听了那话,余沧海自是大怒,晃身飞跃过去,一伸手便抓住了女孩的手臂,这一抓指上使力甚重,女孩大叫一声“妈呀!”,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矮子是谁?怎么如此霸道!”

“嘘,悄声,这是青城派的余观主。”

“呵,那又怎样,欺负弱女,妄称一派宗师。”

众人的窃窃私语听在耳中,余沧海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脸面都有些挂不住了,急忙放开女孩手臂。

只是一条雪白粉嫩的圆臂之上,清清楚楚得留下四条乌青的手指印,令众人更加气愤不已。

往常出了这种事情,青城派都是由那机敏的方人智出面解决,可此刻他被林平之废掉,正躺在床榻间苟延残喘,自然是无法帮他恩师解围。

其他青城派的弟子此刻都显得很无脑,竟起身与人争辩叫骂,反倒愈加增了路人宾客的厌恶感。

尤其是那小姑娘越哭越响,叫道:“你抓断了我骨头,妈呀,我手臂断啦!呜呜,好痛,好痛!呜呜。”

余沧海狼狈至极,正感手足无措间,忽听身后又有人叫道:“以大欺小,好不要脸!”

那声音竟有些耳熟,余沧海诧异中回头,就见是一个穿着蓝衫的中年男人,心中不禁有气,没想到这样的寻常武人也敢辱骂自己。

那人神色一变,冷笑道:“不过对于余观主来说,这种卑鄙无耻的事,做起来倒也是轻车熟路了。”

这可就不是寻常骂街的言语了,这是对一个门派的诋毁和侮辱,余沧海哪能忍受,就听他大声喝道:“阁下是谁?居然敢当面羞辱于我?”

寒光一闪,余沧海抽剑在手,他还留了一个心眼,那女孩撒泼耍赖不好应付,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转移众人视线,当即把一腔怒火撒到了那贸然出头的人身上。

只是余沧海没想到,对方正等着他入瓮,就听那人朗声说道:“我是林平之啊,余观主,你可还记得欠我福威镖局的一笔血债?”

林平之?

余沧海心中咯噔一声,眼睁睁看着对方摘掉嘴边的假须,露出那张俊美的脸庞,惊道:“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