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我去会盟,悟出了一个道理:弱小就没有尊严”,秋风凉,诺木台莱满饮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马奶酒,向自己的心腹们讲述北上鄂毕草原会盟的经过。
当说到杜尔伯特人如何蔑视辉特部,达莱台什甚至不屑于见自己时,巴图和坦、铁钼尔、那苏图、巴尔思、脱里、西日莫等文武无不气愤。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纷纷表示要助大台吉雪耻。
见众心可用,诺木台莱很欣慰,这些年含辛茹苦,终于有了自己的班底。
“咳”,威严的一声咳嗽后,年轻的大台吉开始问计:“打铁还需自身硬,傍人篱落可不行。想要别人瞧得起咱们,咱们自己得先强大起来。都说说吧,有什么富国强兵之策?”元朝建立后,蒙古贵族受汉文化影响颇深,很多人都会说一些汉人常用的成语。从诺木达莱口中吐出“富国强兵”这四个字,一点都不奇怪。
寂静无声!大家虽然都有一颗振兴辉特的拳拳之心,却一时不知如何着手,你瞧着我,我瞧着你,谁也不说话。
沉默啊沉默,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
“大台吉,末将倒是有些想法”,先开口的竟是武将巴尔思。
“哦,你有什么好法子,尽管说”。
“您北上时有马匪作乱,幸亏我们的大营外设有寨墙和栅栏,方才有惊无险。我听说成吉思汗建起哈喇和林城,俺答汗建起归化城,就连察哈尔的林丹汗甫一继位也建起瓦察尔图察汉城。可见要想兴建大业,必须倚靠坚城作为根本之所。根本稳固了,才能发展壮大”。
“嗯,谁说巴尔思这头猛虎只会打仗?刚才的想法十分有见识”,诺木达莱夸了巴尔思几句,又问道:“依你看,裕勒都斯草原何处适合筑城?”
“这个~”巴尔思脸一红,“末将见识有限,请大台吉亲断”。
税务官那苏图开了腔:“裕勒都斯乃是‘星辰’之意,湖泊牧场众多,璀璨如星辰,实在是适合休养生息的宝地。奴才听说此处有大、小两处谷地。其中大玉勒都斯河谷位于大、小两玉勒都斯河会合处,四面皆山,水草丰满,自古便为优良牧场。隋时,西突厥处罗可汗便曾建牙于此,名为‘鹰娑川’。若在此建城,可为万世之基!”
“好,便依你之策,在大玉勒都斯河谷建城!”诺木达莱兴奋得攥紧了拳头,仿佛见到了辉特部重新崛起于卫拉特强部之林的喜人景象。
“大台吉,筑城费时费力费银子,钱饷从何处来?”德墨齐(内政官)铁钼尔给他的雄心壮志浇了盆冷水。
诺木达莱一愕,随即笑道:“德墨齐不要担心,钱饷不足,便先在谷口、山上建几座军堡,扎寨于谷中,以后财力充足后再筑城。总之,不管多么艰辛,我也要为辉特人找到一块可以遮风避雨的安全所在”。
“大台吉英明!”众人听了无不振奋。
“大台吉,牧民为部落的根本,想要强大,必须增加我们的人口”,巴图和坦也献上了妙策,“我以为可以用三策增加人口:一则鼓励生育,凡有婴儿出生,奖励其父母马驹一匹、羊两只;二则减轻赋税,吸引其他部落百姓来投;三则派兵去叶尔羌、哈萨克掳掠人口”。
诺木达莱想了想,苦笑,“派兵去叶尔羌、哈萨克掳掠人口就算了,以我们现在的实力不一定打得过人家。鼓励生育、减轻赋税、招抚流民,我看可行”。
“大台吉,筑堡设寨已耗费不低,若再鼓励生育、减轻赋税、招抚流民,请问钱粮从哪里来?”铁钼尔又提出了银子问题。
唉!钱啊,钱啊!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诺木达莱挠了挠头,询问道:“大家可有什么增加收入的好法子?”
莫提钱,提钱伤感情!霎时,大帐内安静得针落可闻。
终于,西日莫提了个建议,“大台吉可以向过往的商旅征收商税,以弥补日用不足”。
“嗯”,诺木达莱嗯了一声,中气不足,那意思,光靠征商税可能不够。
“大台吉,我以为还可以开矿。巴音布鲁克山区盛产金、铜、铁、煤等矿,很多都是露天,可开采出来贩卖;另外,西域多盐湖、盐山,可开采食盐贩给盐商,亦是一条财路”,巴图和坦再献一策。
有人下意识地觉得西域不靠海,必然缺盐。实则不然,西域到处都是盐湖盐山,盐比普通的内陆省份多得多。比如,赤沙山中的岩盐天下闻名。《魏书·高昌传》记载:“高昌出赤盐,其味甚美⋯⋯其形如玉,高昌人取以为枕,贡之中国”,南朝《金镂子》称:“胡中白盐产于崖,映月光明,洞澈如水晶,土人以供国厨,名君王盐,亦名玉华盐”。
听了此言,诺木达莱双目闪过炽热的光,大吼道:“此策甚好,就这么干!还须多招募一些有手艺的工匠,打造兵器,操练兵马。辉特部的兴亡,便全在诸位身上”。
“我等愿追随大台吉,振兴辉特,粉身碎骨,在所不辞!”心腹们被肃重的气氛感动,纷纷表着忠心。
大帐内,一片激昂。
⋯⋯
时光永是飞逝,一转眼,四年没了。
这四年,诺木达莱在大裕勒都斯河谷鹰娑川建起了军堡、营寨,虽未筑城,却四面皆山、易守难攻;谷中又水草丰满,适合放牧。他将自己的本部转移至谷中,有了安全稳定的根据地,人心迅速平静下来,人口也有了增长。本部由两千户增加到两千三百户,整个辉特部则由七千户增加到七千六百户。
穿越者“苏勒坦”则进步神速,学会了蒙语,还经常能吐出几句汉语,被族人惊为“神童”,更坐实了“贤哲”的名头。不甘寂寞的老爹还为他生了个弟弟,起名为:“苏穆尔”。
一时间,辉特部上上下下呈现出欣欣向荣的祥和景象。
然而,这终究是不平凡的四年!
辽东一个叫努尔哈赤的人,以“七大恨”起兵,向大明朝露出獠牙。万历大帝没当回事,区区土酋,还反了天不成?发兵四路讨之。结果,萨尔浒之战大败。老皇帝不害怕、不气馁、不服输,再调精兵强将。奈何天不假年,驾崩了!一个叫朱由校的少年成了大明的主人,他将大权交给大太监魏忠贤,潜心钻研木工艺术,从此开始了大明朝的新时代。
漠南察哈尔部的林丹汗,本已征服内喀尔喀五部,又用《图们汗法典》约束诸部,使漠南诸部重新向大汗朝觐,形势极好。却不知哪根筋不对,在西藏萨迦派僧侣沙尔巴呼图克图的劝说下,由黄教(格鲁派)改宗红教(萨迦派,狭义上是花教,广义上与宁玛派、噶举派皆属红教)。此举加剧了信奉黄教的蒙古诸部对大汗的离心力,对统一蒙古的事业产生不小的阻碍。
北边的斡罗斯人在鄂毕河东岸建起了库兹涅斯克堡,将势力推进到叶尼塞河流域,并窥测贝加尔湖。
漠北蒙古三部依然在明争暗斗,谁也奈何不了谁。
漠西的卫拉特蒙古则是铁板一块,各部十分团结。没法不团结,他们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先是遭到西边哈萨克额什木汗的大军进攻;接着,东边的和托辉特部珲台吉的硕垒乌巴什也率军来犯,誓要消灭宿敌卫拉特。
一时间,卫拉特蒙古在东、西两个方向都遭到了强敌的进攻,想生存,只有团结起来,相拥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