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炼狱

“哈哈,儿郎们,给爷杀啊!”

“活捉史思明,赏钱十贯,升爵三级!”

“史儿,你在哪!你爷爷在此!”

唐军中,一名为首的魁梧大将一脸兴奋地挥动着手中马槊,每一次挥舞都会在溅起鲜血,收割走数条性命。

此人脸型偏瘦,但棱角分明,浓眉大眼,正是有中唐第一名将美称的李光弼。

李光弼虽也有将近五十岁,但英姿却丝毫不减,嘴上损起史思明来更是没完。

“史儿,还不出现,你是死了吗?”

“哈哈哈哈……”

李光弼和史思明交手数次,史思明从未赢过,所以李光弼这次被史思明围在太原城,一直被李光弼视为平生之耻。

现在把史思明杀得落荒而逃,李光弼可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就是可惜,这家伙是属兔子的,跑的还是那么快。

将手中的马槊从一名燕军士卒的咽喉抽出,李光弼眯着眼睛,在战场上很快锁定了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他很熟悉,也是跟在史思明身边的一人,杀不了史思明,杀个史思明的部将也是一样的。

“驾!”

……

战场前线,牛廷玠感觉自己已经在鬼门关周边走了好几次了。

就比方说现在,他便正被李光弼一杆马槊压在剑身之上,动弹不得。

如果不是李光弼有心想要活捉他,牛廷玠感觉自己现在应该已经在奈何桥上走了一半了。

他虽然也有些武艺,但看他的散官职就能看出来,银光禄大夫,这是文散职。

他主要还是文官!

哪有文官冲锋陷阵的!

那个该死的史思明,老子好歹也是跟你一起留守范阳,辅佐你治理范阳的功勋老臣了,你他娘的跑都不叫老子一声。

都他妈不是人!

牛廷玠在心里把能骂的人都骂了一遍。

“牛廷玠,你降不降!?”

“李光弼,你休要放屁!”

被拒绝的李光弼哈哈一笑,手中的马槊再次往下一压,让本来就支撑起来非常费力的牛廷玠脸色瞬间变得青紫。

“牛廷玠,本官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你如果现在自此弃暗投明,本官或许可以向圣上上表一书,免你死罪。”

“但你若是还如此冥顽不灵,那就休要怪本官心狠手辣了。”

“我呸。”牛廷玠大骂道:“昏君逆臣,食百姓骨血,养家禽恶犬,也有脸妄言免我死罪?有种你便杀了我,休要在此废话。”

牛廷玠是银光禄大夫,在大燕这边乃是正四品散官,地位颇高。

如果能让此人弃暗投明,对以后唐军的反攻都有极大助力。

李光弼又一次劝道:“牛廷玠,本官知道,你对这天下现状不满。但既然不满,便该投身报国,发挥自己才能,改变如此现状方为正理。”

“委身从贼,实乃下策!”

“哈哈,李光弼,我笑你知兵事,通谋略,却唯独不晓得朝廷二字。”牛廷玠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道:“野无遗贤,你让我等投身报国,却不知要投哪个身?要报哪个国?”

“一面让我等投身报国,一面又堵死我等进入朝堂之路,连范阳卢氏都被尔等挤压的全族退出科举,你自己难道不觉得好笑吗!?”

“既然唐廷不愿意接纳我等,那我等便自己换一个朝廷!”

“你!”李光弼对这一番话怼的有些无从开口,恼道:“满口胡言!本官看你也是相貌堂堂,却不想竟被奸人蒙了心智到如此地步。”

“也罢,那今日本官便送你一程。”

李光弼自知再说下去肯定理亏,索性便直接放弃了策反牛廷玠的主意,准备直接了结牛廷玠。

马槊刚刚举起,李光弼心中忽然一颤,那种感觉就似乎是被人盯上了一般。

危险!

挥下去的马槊在中途强行被李光弼改了方向,紧接着便听一声脆响,一支几乎是迎着李光弼脖颈飞过来的箭矢射在了马槊之上,随即又被弹开。

感受着自枪杆处传来的力道,李光弼心中顿时一惊,暗道一声好险。

如果刚刚自己不强行改变马槊的方向,牛廷玠虽然要死,但自己的脖子也要被贯穿。

燕军还有如此勇武之人?

没有管拨转马头趁机跑路的牛廷玠,李光弼坐在马背之上,一双虎目深沉地射向飞箭而来的方向。

只见一名骑着高头大马,头戴金顶圆盔的燕军将领,正挥舞着一柄自己从未见过的兵器,向自己的方向驾马而来。

一路之上,不断有唐军士卒试图抵挡,却均被那燕军将领一枪一个,一个人身上绝不再出第二枪。

“好胆!”

李光弼本就是契丹人,武艺颇精,看着自己麾下士卒被人如草芥一般收割,自是怒从心头起。

李光弼握紧马槊,驾马迎上。

砰!

人影交叠在一起,马槊和双钩枪交锋一碰,随后又散开。

感受着对方的力道,安庆绪和李光弼同时心惊。

两人在这一刻想的事情竟然出奇一致——此人力量竟与我不相上下!?

“贼将何人!?”李光弼高声喝问。

安庆绪目光一沉,直觉告诉他,眼前之人定是一条大鱼。

没有回复,当下他提起双钩枪向前一指,夹起马腹便再次冲杀而去。

“杀!”

这一次,安庆绪不再是单人独骑。

因为刚刚身形的阻隔,不论是燕军还是唐军,都已有轻骑从后面跟上了李光弼和安庆绪。此时两军主帅交手,两军将士当然不可能在后方观战。

“杀!”

李光弼浑然不惧。

龙骧北卫的前身是曳落河军团,向来以悍不畏死而出名。

而李光弼周围也同样是他的亲卫,一直以来都是冲在最前面的精锐。

两军马队对冲,只接触的一刹那间,便是无数人马相撞,巨大的惯性作用之下,均有两军士卒从马背上被高高扬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之后重重落在地上,继而被后续的敌人补上一刀。

或是被后续的马匹踏成一滩碎肉。

金戈相碰,骨骼碎裂。

不断有哀嚎声和嘶鸣声响起。

短短几百米纵深的战场,在这一刻瞬间被残肢鲜血覆盖,恍如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