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得知李锦绣已然出狱的陈廷恩,眉头都快拧成了肉疙瘩,脸上写满了怏怏不快,而后对陈福吩咐道:“你让人时刻盯着她,一定要将江西那批红绸拿到。”
“老爷,何不让少奶奶回来,逼她交出印章不是来得更快?”陈福直言。
“李锦绣软硬不吃,硬抢对谁都没有好处。”陈廷恩分析道,“盯紧她,等她露出马脚,哼哼……”
他奸险一笑,陈福做了这么久的心腹,多少还是了解陈廷恩为人,立马懂他话里意思,笑着下去办事了。
陈家一直惦记李锦绣手上的红绸货源,奈何来锦绣跟江西人拟定的是私章,没有印章根本就拿不到货源,也导致陈廷恩原本想利用红绸翻盘的计划落空。
马彦卿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手上的红绸已经没多少了,当初知道李锦绣在高价订红绸只当她是疯了,眼看着这发财路子即将枯竭,他眼下也着急。
马明良坐在他下方,这些日子马彦卿都带着他做生意,多少懂了点为商之道,当场提出意见:“阿爷,我们可以把李锦绣手上的红绸买过来。”
“买过来?”马彦卿眼神微眯,看向自己这个孙子。
马明良丝毫没有观察道他阿爷眼神的变化,自顾自说道:“李锦绣名声坏了,就算想做生意,也得看宁波府的人答不应答应。”
“哦?你有好办法?”马彦卿听出道道来,眼神交替着,忽然期待马明良能给他一个惊喜。
马明良也没让他失望,按照他说的,让下人去外面散布李锦绣那不守妇道的骂名,为商之道若是名声臭了,那生意就做不成了。
等李锦绣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们马家再以低价收购她手上的红绸,做个只赚不赔的买卖。
气得马彦卿举起拐杖,狠狠打在马明良后背,大骂蠢材,还罚经商书一百遍。
马家二奶奶听说儿子被罚,哭天抹泪去马彦卿那里求饶,死活要让儿子回来,说大嫂亏待了她儿子,说公爹亏待孙子。
马家老太太也气得不轻,险些气得晕过去,下人们吓得忙在一旁安抚,最后还是马家二儿子回来教训了一顿马家二奶奶,这才停歇下来,自从马明良当上马家继承人后,整个马家每天都要闹上一闹。
三房闹,二房闹,独独大房安静不少,不过马家大房,还抬了好几房姨娘进门,什么心思大家都知道,矛盾还没出现大家都可以相安无事。
马彦卿一天为行会烦心,回来还要因家里一点锁事愁苦。
一旦这些事发生,他就无比思念大孙子马明起,马六跟在他身边,看到主家唉声叹气,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老爷,二少爷多少还是有优点,多加开导自能成才。”马六为其倒茶,劝告着。
马彦卿叹息摇头,“当初要不是我,明起也不会……”
“大少爷天资聪明,老爷就算不推他出去,行会争夺会长时,马家会第一个下马。”马六说着宽慰的话。
他虽然话糙但理不糙,马家本身依靠手段上位,内宅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数不胜数,残害的人命马彦卿记都记不住,真论谁能让他记住,大概也只要马明起了吧。
马彦卿想起是自己亲手杀害了大孙子,心里总是过不去那道坎,挥退下人一个人坐在书房静坐。
一连三天。李锦绣租房处处碰壁,她心里跟明镜一样,陈廷恩跟马彦卿还有赵洪,绝不会让她好过,自己名声坏了如果不是有心人丛中吹风,又怎会如此?
李来买来包子茶水,盯着日头晒,大汗淋漓:“小姐,要不我们出城,找户农家歇一晚吧,你都连着两晚住破庙了,身子骨怎的受得了呀?”
“不行。”李锦绣吃着包子,心疼的用手帕给李来搽汗。
她险些站不稳,这个时代女人有裹小脚的习惯,李锦绣也不列外。
“小姐,要不我们买房子吧?”李来提议道。
李锦绣皱眉,有点不太赞同,之前买红绸她确实赚了不少,不过她还有一批红绸在江西,如果她想东山再起,就要利用那批红绸。
她之前给的都是定金,因为签了死协议,如果日期过了没有带着银钱去,布匹就要转卖。
现下宁波府红绸四起,甚至还有更红火的趋势,红绸决不能丢失。
她跟李来一说,对方浅笑表示自己知道一处宅院,不大不小正好够住,而且价格公正,加上赵眉山走时,给了她不少银钱,买下那处宅子完全可行。
李锦绣看她说得信誓旦旦,思索了一下了便同意了,现下她必须要在城里先活下去。
李来为了照顾李锦绣特意雇来马车,自己则是徒步赶车。
来到城北,这儿离城中心有一段距离,不过大家住的都是小胡同,家家相处和睦,而且每一个人为了生活都异常忙碌,根本无心打听大户人家的消息。
两人来时正是傍晚,胡同里不少认识李来的,相互出来打招呼。
李锦绣第一次感受到人们的热情,虽然都不是对待自己的,李来的一点一滴都让她温暖在其中。
好一会,马车停在胡同尽头,李来扶着李锦绣下马,面上一扇古朴旧门,前面是高墙,看起来还有一个小庭院。
“小姐,我去前面找王伯来,宅子是他的。”李来说着,转身去对门敲门。
良久,一个老伯才来开门,看到是李来小小惊讶了一下,“李丫头?”
“王伯伯。”李来甜甜喊了一声,王伯拉着她关切询问,知道她过得好还跟了个良心主子,王伯才感叹万千。
聊了好一会,李来说明来意后,王伯竟是连问都不问一句,只一口价喊了一个数字,李锦绣也就稀里糊涂给了银钱,按下手印,直到拿到房契那一刻她还一点不敢相信。
李来给了马夫车钱后,才进来关上门,从院子的井里打水上来,让李锦绣好好擦擦身子,随后又忙前忙后的收拾。
晚饭时,李锦绣让李来坐了下来,压下心里的忐忑,询问道:“李来,这宅子是不是你……”
“是。”李来坦然承认,好似知道李锦绣要问的问题,她淡然说:“我爹生病就是为了多赚钱,买下这出宅子,因为在码头太出力了,后来得了绝症,家里花光所有银钱也没救回来,我娘也跟人跑了,所以我在这个胡同里的名声也不是很好。”
李锦绣吃惊,她刚才进来的时候胡同里好多人跟李来打招呼问好,看着不像对她有偏见啊。
后来李来才告诉她,那是因为她卖自己葬父亲,大家才对她刮目相看,不再是从她娘的视角看自己,也才赢得一点好名声。
李锦绣为李来的命运感叹良多,她虽比不上大家闺秀,但一生都锦衣玉食,就算嫁到陈家,经历的不过是大家族之间争斗,柴米油盐锦衣玉食,从未缺过。
这天晚上,两人交谈了很久,李锦绣住进去那一刻,陈家跟马家赵家都收到消息,三家都不约而同命人在附近盯着,还让人偷偷去附近散布谣言,似是打定了注意要她这辈子不得安生。
直到第三天,李锦绣才渐渐习惯没有下人伺候的生活,光是想提水洗把脸都险些将自己丢进了井里。
而李来则是被她派遣到江西拿货去了,宁波府到江西还是有些路程的,李锦绣不想坐吃山空,哪怕手上还有一批红绸,也总有耗尽的一天,自然得提前补货了。
当天她便是出了门,带着最后一批红绸,前往各各小商铺商谈。
马彦卿得知消息,吩咐马六,“放话出去,谁也不许做李锦绣的生意。”
赵钱孙也匆忙赶到三姨太院外汇报:“老爷,马家放话,宁波府内谁做李锦绣生意,就是跟他作对。”
赵洪闻声从三姨太身上起来,带着心腹回到书房商谈,“她手上还有红绸?”
“是,而且品相看似要比马彦卿的红绸还要好上一层。”赵钱孙将自己所见一五一十说出来。
赵洪顿时心动,恨不能找李锦绣商谈,让她将红绸挂在赵家铺子里售卖,自从马彦卿当上会长后,不但打压陈家,连赵家都只能在夹缝中讨生活。
赵家不像陈家那样家底厚蕴,此时已是经不起大风大浪,赵洪每天睁眼就祈祷铺子不要亏损,奈何每天都在不断的亏损,只是利润小还伤不到赵家分毫,但天天如此,要是马彦卿当上个三五载会长,赵家迟早要完蛋。
“红绸啊红绸,马家垄断红绸生意,近半月来赚得盆满钵满。”赵洪气得牙痒痒。
赵钱孙也是如此,主家富贵当奴才的自然也硬气,毕竟是狗仗人势,几次碰见马六对方都没少在大街上给他难堪,那怕两家在大街上遇上,赵家都得先绕路,让他们一步。
“老爷,你不必苦恼,有一个人比你还要苦恼。”赵钱孙宽慰道。
赵洪也意识到一个人,忽然想到什么,着急吩咐:“备礼,去陈家一趟。”
陈廷恩最近因为铺子的事,头都大了,又听到李锦绣手上还有一批红绸,品相比马彦卿的还要好,他却不着急。
赵洪前来拜访,没到一盏茶的功夫笑呵呵离开,马彦卿得到消息的时候,眉目都皱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