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宁波府,如果有什么事比让一个少奶奶去管生意更让人惊讶的,那就是陈廷恩主动退位让贤了。
毕竟,李锦绣虽然名义上是少奶奶,但实际上却有着和陈廷恩扯不清楚的关系,加上李锦绣人长的漂亮,说不定床上功夫也不差。所以,能得到陈廷恩的允许管理家业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让三家不能理解的是,陈廷恩竟然选择放弃商会会长的职务,这就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三家的家长聚在一起,仔细考虑了一下,发现他们并没有透露出什么特别的信息,更别说之后布置的一系列杀招,大家只是像以往一样,照例提出涨价的要求,按照一般的判断,陈廷恩肯定是照理压制下来,然后按照约定,柳家的人,会公然违抗,带人去蚕农家高价收取蚕茧。
这个地点必然是要选在陈家的佃户身上,佃户们因为租的是陈家的桑田,自然是不敢答应柳家人的收购要求,柳家必然借此生事,借此去省政府告陈家欺行霸市。
省政府里的张副官是张家的人,也是马家的后盾,这种事,马家自然是不能出头的,而柳家人告状,张副官可以名正言顺地‘秉公执法’。
当然,指望着这一次官司就压住陈家,肯定也是行不通的。在宁波府里,陈家也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各路人物也都认识的七七八八,即便是陈廷恩倒了,凭着多年的交情,这些人也不会见死不救,更何况陈廷恩还没倒。
所以,三家还准备了后招,柳家人的官司即便有张副官做内应,也必然败北。当然柳家也没指望能赢,柳家这一招的目的,是为了把陈家拖进官司。
只要打官司,必然使钱,那些讼棍和什么律师的角色,都是田地里的蚂蝗,不吸干净血肯定是不成的。双方使钱的情况下,即便柳家打不过陈家,不是还有马家和赵家吗?
三家已经商议妥当,柳家即便输了官司也没事,赵家会紧随其后,告状的缘由也都想好了,就是借着陈家丝绸印染的绝技,与陈家好好打一场官司。
这次官司,可是要了命的,印染的东西都是各家的秘方,从色料到手法和温度,都是不传之秘,陈家能称霸宁波府,可不仅仅只是因为蚕茧,更多的还是印染和编织的秘方。
为了准备证据,赵家打从半年前就偷偷找人从陈家的店铺里购买丝绸,半年多的时间已经攒下了一个仓库的丝绸,到时候这些都可以作为证据,在张副官作为内应的情况下,必然会狠狠咬住陈家不放。
陈家要想脱罪也很简单,只要拿出印染丝绸的秘方就可以洗脱罪责,但秘方只要拿出来被不是陈家的人看到,那就等于将秘方交给三家,到时候……哈哈哈。
当然,只咬住印染的秘方还是不够,三家最终盯住,其实是陈家纺织丝绸的秘方。
传闻,陈家当初供奉给内务府的丝绸,是由一种特殊的工艺纺织的,丝绸既轻便又结实。据说,陈家有一种本事,可以纺织出一种攥在手心里的绸缎,展开,就是一套漂亮的旗袍。
凭着这份本事,陈家愣是在多如牛毛的江浙地区,打出一片自己的天地,而陈廷恩的名字,也是其祖父,在得了内务府供奉之后兴之所至起的。
所以,在三家看来,无论是蚕茧,还是印染,都只是借口,他们的真实目的,是那种可以纺织出又轻便又结实的秘方工艺。
既然大家的目的大抵相同,那三家也就没什么掖着藏着的了,与其偷偷各自钻营,倒不如拿出来大家一起谋划,三个诸葛亮还顶个臭皮匠,更别说三位有钱有势的东家。
可谁想到,大家想的好好的,本以为把每一步都算的精妙,却刚一排兵布阵,还没等动手,对方就缴枪投降了。
“什么?陈家真的是这么说的?”听到下人禀告的消息,刚刚计议停当的三位家长同时站起身来,马家的家长更是一脸惊讶地追问道。
“老爷,这是陈家的少奶奶亲口说的,听说就是陈老爷的意思。这天大的事我们哪敢和您撒谎啊。”听到马老爷的询问,下人们连忙保证道,而听到下人们提到陈家少奶奶的几个字,马老爷顿时皱起眉头。
“这个陈家少奶奶到底有什么后台啊,会在这个当口被陈廷恩推出来?”马老爷看着其他两家,一脸疑虑地询问道。
“马兄,您是真没听说,还是想听点您没听过的内幕啊?”听到马老爷的询问,一旁一直坐着不动的柳家老爷顿时来了兴致,飞扬的眉毛更是暴露了他的内心。
“我知道什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马老爷看着柳老爷,眉头锁的死死的,柳家老爷一直都为他所不齿,对方在生意上锱铢必较,生活上,也是分外的不检点,或许,在商家看来,外面的风花雪月不过是逢场作戏,但对于柳家老爷来说,风花雪夜才是日子,女人才是根本,没了女人,日子就过的索然无味。
所以听到柳家老爷开口,马老爷顿时觉得,这家伙肯定要往下三路走。所以虽然是询问,但他的话,却是问向赵家的当家的。
赵老爷自然也知道柳老爷的成色,连忙笑着摇了摇手里的纸扇,极带风雅地点点头。
“马兄,您这次,可是错怪了柳兄了。这一次,确实是他陈廷恩扒灰。”赵老爷说到最后,用自己的纸扇遥遥指了指陈家的方向,故作叹息地说道。
“扒灰?荒唐!”马老爷生气地摇摇头,觉得两人是在开玩笑,但当看到下人也跟着偷笑的时候,才瞬间醒悟过来。
“你们说的是真的?”马老爷一脸认真地反问道。
“被下人撞破了好事,你说是真的还是假的?”柳家老爷反问道,“我家二门的小子听说,管家把下人打了个半死,还把陈家少奶奶安排到了陈廷恩旁边的院子,两人之间只隔了一道没有锁门的墙,钥匙还在陈廷恩的手里,马兄,这事您说,我们该怎么看?”柳家老爷一脸色授魂与地问道,而一旁赵家老爷适时的点头,更是坐实了柳家老爷的所说的一切。
“既然这样,那陈家少奶奶的话,就不可不信了,可既然如此,咱们该怎么办?”马家老爷说到这里,再次向两人询问道。
“这件事,可是天大的好事啊,既然他陈廷恩想要甩手,那我们何必推辞当掌柜呢?我们倒不如索性顺水推舟,派个人去选这个会长,如果我们的人当了会长,你们说,他们陈家不还是任由我们摆布?”赵家老爷听到询问,连忙摇着纸扇,向另外两人说道,听到他的话,两人犹豫了一下,慎重地点了点头。
能选会长,自然是好的,三家有人当了会长,到时候摆布陈廷恩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是对于三人来说,现在面临的一个最大的问题,是由谁来竞选当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