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力量，隐藏在不知名的角落里。
月黑风高，正是实行计划的最佳时刻。
宫外的守卫正在来回巡逻，虽然偶尔听到一点风声响动，但也没有过多在意，只当是野鸟的飞动。
突然一个踉跄，守卫被人从背后扭断了脖子，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虽然整个过程极为迅速且凶狠，但还是惊动了几个没来得及解决的暗哨。暗哨迅速登上城楼，找到大钟疯狂敲打起来。
悠远的钟声传到了简鸷那里，他知道侍卫禁军已经朝着太极宫正面汇集了，于是暗中从大明宫绕了过去，准备伺机进入太极殿之内。
画沁雨已经被钟声惊醒，赶快呼喊侍从前去堵好大门，避免流寇闯入。简上雪也从偏屋跑了过来，虽然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但还是提着刀过来守护着画沁雨这里。
此时的长安街上已经大乱，简庄霆带人控制住了北门残余的禁军，同时派人控制住南北门的进出。澹台远步正与微生鸮带领的不良人在街上争斗，部分没有屈从于简家的金吾卫和武卫也加入到抵抗澹台远步的行列之中。澹台远步甚是心烦，一怒之下使用帝江兵气横扫长安街，由于不良人和部分金吾卫并没有掌握兵气力量，无法抵御这种兵气袭击，街上的抵抗势力悉数倒地。
澹台远步对此不屑一顾，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就是长史府，他微微一笑，提着陌刀就跳了进去。
简上雪正在府里和画沁雨商议着什么，忽而听到外面院子里传来打斗声，她皱了皱眉，让画沁雨别动，自己先出去看看，结果刚出去就碰到了澹台远步。
“没想到还能活下来，真是顽强的猫。”澹台远步讥讽道。
“无耻狂徒。”简上雪颤抖着拔出了障刀，“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了。”
“话说反了吧，做人可是要有自知之明的。”
“等着挨刀子吧。”
简上雪忿然一变脸，手指迅速划过障刀开始发动海经兵气。澹台远步冷笑一声，随即把陌刀插在地上，拔出短斧甩动着发动兵气朝着简上雪突袭过去。
长安街上的抵抗势力近乎绝迹，北门的留守禁军几乎都被消灭或俘虏，简庄霆还顺便处理了不良人和六扇门的一些人，并生擒了不良帅微生鸮。毕竟底层的捕快都没有兵气能力，对付简庄霆他们还是太乏力了。简庄霆算着时间，估计简鸷应当已经到了太极殿里，他随即派领军卫的亲信前去把守宫门，不许任何人靠近，众人得令，随后对太极宫和大明宫进行严防死守。但简庄霆没找到陈玄礼等主要禁军将领，感到有些奇怪。
倏忽间，简庄霆似乎感应到一股怪异的兵气气息，他有些疑惑，循着气息的方向看去，却没有找到什么，而且气息的氛围有些过于广泛，这让他不得不紧张起来。
此时简鸷已经突破了太极殿内的几个宫门，随后凭借宫内线人提供的线索和自身对兵气气息的感知能力找到了藏匿着长流之珠的房间。他命令手下看守好宫门，自己则带几个亲信前去寻找长流之珠。他开启了兵气感知模式，在搜寻一番后，他终于发现了藏在桌子暗格里的兵气来源物。克制住自己的悸动和狂喜后，他伸手拿出了那个发着微光的球状物品，仔细端详着，拿着它的手指也在不断颤抖，他的脸上开始发笑，得意的神情已经布满了整脸。
忽而，他似乎感觉到一丝不对劲，手上的球状物并没有发出什么能量兵气气息，而且兵气气息极为不稳定，像是被人刻意附着上一眼。猛然间，简鸷感觉到这可能是个陷阱，刚要命令众人一起离开，手上的球状物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兵气力量，恍如白昼的恐怖光芒席卷着每个人的眼睛，没搞清状况的众人霎时间陷入一片混乱。
哼，鱼上钩了。
李隆基看到了太极宫的巨大亮光，随即命令已经埋伏在城外陈玄礼等羽林军和禁军万骑举起大旗和火把朝着长安进攻，大片的火把照的长安的夜空一片火红，禁军万骑的队员快速突袭到玄武门和朱雀门等处并开始发动兵气攻打城门。
听到城外喧天的叫喊声和兵气爆炸声，简庄霆才知道中了圈套，也明白刚才自己感知到的兵气气息为何如此广泛。然而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马上救出简鸷才是。
简庄霆刚要前去太极宫却得知城北众城门已经被攻破，禁军万骑正朝着这边杀来。顾不上这么多了，就算是再艰难也不能丢下父亲不管。简庄霆皱了皱眉，随即拔出宽剑率领领军卫前去对付禁军万骑。
长史府这边的战斗并没有受到干扰，但澹台远步和简上雪也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
“中圈套了吧。”简上雪嘲讽道。
“小妮子真多嘴，但你那桀骜不驯又有些倔强的样子真惹人怜爱。”澹台远步还不忘调戏她。
“下流痞子的性格真是刻到你骨子里了。”
“刻没刻着，你马上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澹台远步一个马步扎了下去，顺势猛力甩动着链子短斧并击中了简上雪的脚踝打破了其平衡，随后一个箭步过去抓住了简上雪的头发将她直直的按倒在地。周围的侍卫见到这情景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拔出刀朝着澹台远步砍去，澹台远步只是对这些人不自量力的行为冷笑一声，便大力甩动短斧挥出帝江兵气震倒了一片人。
“现在可就剩下你自己了。”
澹台远步狞笑着把简上雪翻了过来掐住了她的脖子，简上雪被掐得喘不过气来，脚也不停地蹬着。
“你这副样子真是可笑啊，但很可惜，马上就见不到你这副样子了。”
澹台远步刚要再用力，却感知到面前有股兵气朝自己袭来，他顺手一挡就掐灭了兵气，抬头一看，只看到了几个战战兢兢的侍女和颤抖着拿着刀的画沁雨。刚才的兵气是画沁雨发出的，只是怀有身孕的她对兵气已经力不从心，就连刀也很久没拿过了。
“你可真是有胆量，”澹台远步把简上雪踢到一边，“但这是要付出代价的。”
澹台远步提着斧子，缓缓地朝着画沁雨走去。画沁雨虽然已经心跳飙速，但她明面上还是保持镇静，即使今天会死在这里，她也要拼一拼救下简上雪，她决不会看着简上雪被澹台远步活生生掐死的。
“怀着孩子固然动不得，但若是……”澹台远步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剖开肚子把孩子揪出来，不就动得了么？”
澹台远步随后狂笑起来，这番疯人模样让画沁雨背后的侍女们吓得手脚打颤，嘴唇也不住发抖。画沁雨还是硬着头皮拿着刀面对着他，尽管自己的能力有限，她也不清楚自己会发生什么。
就在澹台远步即将走到她跟前时，背后突然一支箭射中了澹台远步，让他冷不防踉跄了一下，在场的人都惊诧起来，随后看到了不远处正拿着弓箭肃立的郭子仪。原来郭子仪听闻长安街发生动乱，又听说是城南简家发动的变乱，于是不顾家里人的劝阻，想要过来长史府看看简上雪他们的情况。
“你怎么来了……”简上雪倒在地上有气无力地问道。
“我……”郭子仪有些犹豫，“我只是过来看看。”
“真是爱管闲事。”
“毕竟是和你有关的闲事，我自然要管一管。”
郭子仪微微笑道，简上雪听着这些话有些诧异，但也不好说什么，她现在的大脑已经想不过来这些事了。郭子仪还想说什么，就被飞扑过来的澹台远步打倒在地。
“还真是喜欢当英雄是吧。”
澹台远步红着眼说道，他明显已经发怒，死死地拿着短斧怼着郭子仪。
“小爷我就喜欢干这些事……你管得着吗？”
“喜欢当出头鸟？”澹台远步轮起斧子说道，“我这就成全你！”
澹台远步话音刚落就被已经爬起来的简上雪一脚踹倒，随后颤颤巍巍地拉起了郭子仪。
“没看出来……你还挺有勇气的。”简上雪说道。
“一般一般，我家里经常对我说男儿要有勇气的。”郭子仪自信地说道。
此时的澹台远步已经站起身来，他晃了晃脖子，回头瞪了眼他们。
“真令人羡慕啊，这种情感……”澹台远步仰着头说道，“但很可惜马上就要消失了。”
简上雪抬起了障刀，郭子仪也抽出了环首刀，摆好了架势。澹台远步又冷笑了一下，随后倒退几步拔出了插在一边的陌刀，一手拿刀一手执斧，并用帝江兵气强化。
“可千万……”澹台远步低语道，“别轻易就死了。”
只一瞬间，澹台远步就闪到郭子仪面前，郭子仪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澹台远步一脚踹飞。简上雪见状用障刀附上虎神兵气随后拦腰砍去，但半路上就被澹台远步斧子上的链子缠住，随后用力一绞将障刀从简上雪的手里拽了出来，随后用刀身结结实实地把简上雪撞飞出去。
澹台远步正欲上前补刀时，爬起来的郭子仪用环首刀抵住了澹台远步的刀，但双方力量差距过于悬殊，郭子仪咬着牙也无法对拼过澹台远步的力量。
澹台远步不耐烦了，一瞬间收回了陌刀，郭子仪被卸去力道之后重心不稳开始踉跄起来，随即就被澹台远步抓住衣领扔了出去。澹台远步看到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简上雪，抽动了一下眉毛之后，便举着刀对着简上雪狠狠扎了下去，但却扎到了地面上。
澹台远步抬头一看，原来是画沁雨勉强用兵气幻化物带走了，她赶紧嘱托侍女们把简上雪送进府里去，却不想澹台远步早先一步过来打翻了众人。画沁雨刚要抵抗却在此时动了胎气，剧烈的腹痛让她瘫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死到临头了吧，哈哈……”澹台远步狂妄道。
画沁雨此刻已经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徒劳的抱着简上雪，把她护在身下。
“既然你这么护着她，”澹台远步举起刀说道，“那就一块去死吧！”
死……死吗？自己还从未考虑过这件事，她才二十多岁，怀着孩子，就要离开世界了。简在雾至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自己的惦念也化成了绝望。就这么草率地结束人生，真是……然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遗憾什么，或许没人能懂得将死之时的杂乱吧。画沁雨闭上眼睛，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血肉迸溅的声音响彻在耳边，世界似乎静了下来。
自己这是已经死去了吗？怎么身上没有感觉？画沁雨有些疑惑，睁眼看了看，却发现自己和简上雪的身上并没有伤口，简上雪还在自己的怀里半昏迷着，难道是……
画沁雨猛然抬头看去，赫然发现面前的澹台远步胸前已经被人用刀从背后贯穿，他脸上的狂妄已经变成了呆滞，口里缓缓流出鲜血，手上的陌刀和短斧也应声落地。澹台远步硬撑着回头望去，脸上的表情随即变成了惊愕。
“怎么是你……”澹台远步不可置信地说道，“你不是早就死了吗？”
“未到应死之时，我是不会死的。”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这声音似乎……画沁雨似乎听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她听了很多年，已经到了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地步。澹台远步随后就被扔到了一边，背后的人也从黑幕中走到了画沁雨面前。
熟悉的面庞，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衣服，熟悉的一切……以至于她看到他身上那块黑曜石护身符时，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错，站在面前的人，正是简在雾。
“来得太晚，让你害怕了。”简在雾苦笑着蹲下身来说道。
画沁雨呆楞着，她还没有从这种震惊中缓过神来，直到看到他的眼睛时，才终于绷不住自己的感情，捂着脸呜咽起来。她克制了许久以来的
“我知道回来晚了，别着急别着急。”简在雾有些手足无措，只好抱着她晃了晃，“我知道这些天来你总是担惊受怕、精神压抑，别害怕，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你……你还不如死在外面呢……”画沁雨泣不成声地说道。
“死在外面你还得伤心，回来了你还能高兴高兴。”
“真是……够无赖的……”
“好啦好啦，”简在雾拍拍她的背说道，“我还要去解决最后几件事，等我回来，这次不会很久了。”
“你……”画沁雨虽然很不想让他走，但她知道长安街还没有完全平息，“早些回来。”
“知道知道。”
简在雾先是让几个还有些力气的侍女抱起半昏迷的简上雪送到屋里去，自己则把画沁雨也送进了屋里。出了内屋门后就看到了在院子里踉踉跄跄的郭子仪。
“郭公子快回去吧，郭老刺史估计要着急了。”简在雾说道。
“没关系，我在这多逗留一会也好，免得有贼人再次闯入。”郭子仪说道。
“劳烦郭公子给在下一个小小长史看门，万不敢当。”
“没事没事，我在这挺可以的。”
“既然如此，麻烦郭公子了。”
简在雾吩咐剩余的侍卫保留好澹台远步的尸体，最后清点叛贼人数的时候用得到。简单安排之后，简在雾便再次离开长史府，前去长安街。
此时的长安街已经声势喧天，禁军万骑从玄武门一直打进长安大街，不断逼退着简庄霆的军队，而城南众门也被羽林军突破，形成两面合围。简庄霆从未感到如此窘迫，他一边仓促应战，一边派人打探简鸷的消息。
“不用打探了。”
简庄霆循着声音看去，发现了不远处的简在雾，他早料到简在雾出现在这里，估计简鸷也已经被李隆基等人抓住了。
“你果然没死。”简庄霆说道。
“只是假死罢了。”简在雾说道。
“我知道你计划多多，但我也没想明白，你怎么躲过那几支必死毒箭的。”
“我没躲，全接了而已。”
简庄霆一愣，他没明白简在雾的话。
“是你的手下偷懒了。”
简在雾说道，随后拿出了一个盒子。简庄霆一惊，随后认出那就是之前装载着长流之珠的容器——细水之椟。
原来那日的毒箭上面涂的并不是鸩毒，而是刺杀者私自研制的兵气毒药，这种毒药对怀揣细水之椟的简在雾来说根本构不成伤害，因为兵气毒药很快就会被细水之椟所净化。
而且整个事件也是李隆基下的套罢了，简在雾一开始并不知道李隆基的计划，以为是单纯去打吐蕃的，直到在察觉到那几个南衙刺客之后，李隆基才用书信形式告知了简在雾这个计划。李隆基一早便察觉到南衙打算夺取长流之珠，但简在雾的存在对他们的行动来说势必是个阻碍，铲除简在雾是必不可少地事情。李隆基抓住了南衙的这个心里，打算借着此次攻击吐蕃的行动造成简在雾的“假死亡”，而后果不其然南衙也派出了刺客混在行军队伍里。于是简在雾就配合李隆基给南衙演了一场戏，让南衙认为简在雾死在了峡谷里。实际上简在雾在掉下悬崖后就被万骑部队救走了，只不过这件事保密性极高，连薛讷都瞒着，所以所有人才都觉着简在雾已经死了。
李隆基把万骑调去本州也是个障眼法，让南衙认为城北禁军已经空虚，而实际上他早就把万骑部队给悄悄调了回来并埋伏在城外，只要南衙行动就会冲进城里。
简鸷拿的那个也不是真的长流之珠，李隆基早就把长流之珠带走了，简鸷拿到的那个只不过是李隆基用长流之珠赋予了兵气力量的马球罢了。
这一切计划，都是为了能够给南衙套上谋反的罪名，才能够名正言顺地处决南衙的高层。如果没有罪名或套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草草处理南衙的话，势必会引起更加激烈的反抗。而为了能够坐实南衙的罪名，简在雾也差点付出了生命代价，甚至画沁雨等人也差点死于非命。
知晓了这一切的简庄霆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看不远处厮杀的士兵和熊熊烈火，微微叹息。
“陛下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消灭南衙吗？”简庄霆问道。
“为了一个积患，陛下已经做得够多了。”简在雾说道。
“造化弄人啊……谋划了这么久，就像一个被人看着如何计划偷粮食的老鼠罢了。”
“形容得挺贴切。放下兵器吧，你已经输了。”
“是啊……”
简庄霆微微叹息，呆楞着，倏然间，拔出了宽剑。
“输，也要有个彻底的气势。”简庄霆说道，“拔刀吧。”
“真是不悔改啊。”简在雾皱眉道。
简在雾刚拔出横刀，简庄霆便挺剑刺来，简在雾反手执刀抵挡，却没想到简庄霆顺着简在雾的刀背向上砍去，简在雾见状一松手便躲开了简庄霆的剁手攻击，随后甩出短棱朝着简庄霆的脖子刺去。
简庄霆双手执剑，用剑身挡住短棱的刺击，随后转起花剑将短棱的链子甩在地上。而此时简在雾已经挥着陌刀砍了过来，简庄霆也没有慌乱，他也反手从背上霍然抽出陌刀挡在面前，力道之大导致刀与刀之间迸出火花。
简庄霆此时再次用剑刺向简在雾，却被简在雾低身躲开，随后简在雾挥舞着横刀砍向简庄霆的腰部。简庄霆则更快一步用脚踹倒了简在雾，然而简在雾在被踹倒的同时把短棱捡了起来并缠在简庄霆的脚上，顺着被踹飞出去的力道把简庄霆拽倒。
简在雾正欲补刀，却没想到简庄霆率先起身，尔后一个猛力将简在雾打倒在地，但简庄霆不知为何感觉腿上生疼。简庄霆刚拿起陌刀，却感觉身上有些疼痛，他循着感觉看去，不知何时，腹部已经扎进了一把横刀。原来简在雾刚才倒地的时候再次顺着力道把简庄霆腿上的短棱链子给扒了下来，并把横刀拴在短棱上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中了简庄霆的腹部。
简庄霆看着自己的血液，陷入了沉思，愣了一会，随后硬直地倒在地上。
“你动作慢了，”简在雾走过去说道，“但你是装出来的慢。”
“算是吧……”简庄霆面无表情地说道。
“为什么故意不抵挡？”
“我厌倦了，输赢都逃不了审判，而我厌恶审判……”
“这倒挺像你。”
“是么……人们都这么说……”
人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说得呢？
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吧。
记得母亲说过，他的降生对简家来说是个大事，这意味着简家的长子长孙后继有人了。但他听到这种话的时候并没觉得有什么可高兴的，他虽然是简家的长孙，但这不仅意味着享受简家历代的地位和荣耀，也代表着他从小要接受无尽的规矩限制和责任灌输教育。
他从小就没有自由，每日都在长辈和仆人的监视下度过。自然而然，他也在麻木和扭曲中养成了一种孤高自傲和责任意识，他知道自己生来就是要为简家的目标而奉献的，而简家的目标就是夺取长流之珠。虽然他不知道长流之珠到底有什么用，但这是家族的传承，他不得不遵守。
长年的麻木让他极少言笑，以至于母亲去世时都是一副冷漠的样子。
他不喜欢和别人在一块玩，或者说是他不被允许和其他同龄人有什么接触。但他也看不上简在雾那股时常的忧郁感和简上雪的活泼，这种意识或许缘于他那淡薄的手足亲情感。但他也怀着正义感，对澹台远步那种时常无缘无故欺负他人的行径感到不屑。
正因如此，他不知道为简家夺取长流之珠到底是不是正义的。矛盾和错乱一直都笼罩在他的心头，直到现在死时，也无法排解。
当良心和责任发生冲突时，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或许一个人努力了一辈子，也不知道自己所努力的是什么，自己努力的是否有价值，终其一生，只是在下着雨的大雾里漫漫行走罢了。
“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简庄霆喃喃道。
简在雾知道，他说的是《庄子·大宗师》的话语。
“人之有所不得与，皆物之情也。”简在雾回应道。
“没想到我读的书……在死的时候才得以说出来……”简庄霆讪笑道，“真是太讽刺了……”
简在雾没说话，只是默默看着面前即将变得冰冷的简庄霆。
“或许……或许……”简庄霆麻木着眼睛，似乎看到了什么，“只有死这件事……我才能……自己决定吧……”
他的脸上浮现出看透人生的绝望，嘴角留有一丝无奈的惨笑。
随后手臂垂落在地，气绝身亡。
简在雾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许久之后，才缓缓叹息。
天明后，长安街的暴乱被平息，大多数暴乱者都被当场杀死，少数被抓捕入狱。简鸷被那个伪装成长流之珠的马球闪瞎了眼睛，连同简家和澹台家的众多族人一起被治罪下狱，随后问斩。其余参与叛乱的势力也都被清剿殆尽，南衙十六卫至此完成大换血。简家等家族势力修炼出来的混合兵气虽然昙花一现，但也让李隆基意识到了兵气的阶层问题。
思虑再三，他决定用长流之珠收走除了皇室之外的贵族阶层的兵气力量，同时设定除了太子一脉的兵气外，其余皇子的子嗣均不可传承兵气力量，公主和驸马的孩子也不会传承兵气力量。对于万骑部队方面，只有当职的万骑队员才会有兵气力量，如若退役则当场收走，且万骑队员的兵气力量也不会传给下一代。
也就是说，现在的兵气力量，除了禁军万骑和皇室之外，都已经被收走。不过简上雪和画沁雨等人由于特殊性所以没有收走她们的兵气力量。
至此，西北吐蕃战事取得了阶段性胜利，长安内部也从根本上获得了稳定。一切都安定下来，简在雾也应允了对画沁雨的承诺，不再参与对外战争，一直在城内办公。
简在雾刚刚把事情得原委解释给画沁雨听，现在的画沁雨一个劲埋怨为什么不早点和她说明白。
“毕竟我也是被陛下半路拉上贼船的。”简在雾无辜地说道。
“下次可别再做这种事了。”画沁雨命令道。
“好好好，只要夫人不生气，我保证不参与，就算陛下把我下大狱我也不参与。”
“又瞎说。”
“不瞎说不瞎说。”
“眼下你可是陛下的功臣，可小心点走路别晃着腰。”
“没事，夫人身体好就行，我这阵子隔三岔五就回来看看你和快出来的孩子。”
“谁要你看。”
画沁雨把脸别过去不看他，简在雾笑了笑，还是在家的日子好。简上雪在之后也住在了长史府，府里的重置工作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不过他在隐隐之中也有些不安。
他在不安什么呢？他看着手上的《汉乐府》陷入深思。
不远处传来了儿童的歌声，让他的心思更有些波动。
“淮阴五刑，鸟尽弓藏。”
“保全身名，独有子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