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走失的眼泪

风,卷……

烟尘四起,茫茫间,已无分天地。炙热难熬,席地而荡的火势凶猛,摧灭枯无母土的草木,也灼烧因干旱而随处饿死渴死的尸身。缺水,无粮的日子,天下大荒,随之而来的死亡肆掠开去。

大荒之中,水沁用神力护下的,最后一片绿洲,勉强能维持基本生活的希望之地,也正处在崩溃边缘。

水沁看着眼前的惨烈现状,她竟然惊奇与内心,心无波澜。她何时变得这样铁石心肠?她不知道,她也无从知晓。要是以往,见谁受罪,受苦,必定心生怜悯,心生痛惜。可现在的她,不!她觉得自己现在这种状态堪称冷血。

大荒之中雒辉楼处,水沁与往日一样,正在用从渊潭处引来的水泡茶。与这之外的世界,大地龟裂,因无水渴死的生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雒辉楼另外一张椅桌上。

金菊:“她怎么能这样无动于衷?”

大弈:“这关她什么事情?”

龙吉:“怎么不关她的事情?只要她能流眼泪,那怕是几滴怜悯天下苍生的眼泪。天下大荒这样的情形也就能救了。可她……”。

龙吉没再说下去,因为龙吉看见了鸿运投过来制止龙吉少言的眼神。

鸿运:“保护好她把,我们的任务不光是查出这地界出现的特殊情况。维和司神殿还让我们必须保护好她,她在我们在,她如不在了,我们谁也活不了。”

旁边桌上,水沁听着维和司神殿特别行动小组的谈话,脸上毫无表情,可心里想的是,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样重要,米玄交给他们的任务?还是曦和?亦或是其他的谁谁谁?天下大荒罪魁祸首不是天上那乱来的十个太阳吗?关她水沁什么事情?水沁在心里觉得这一行成员十分可笑。

水沁觉得非常可笑的事情,偏偏维和司神殿特别行动小组的这群成员深信不疑,惟命是从!

只见金菊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鸿运的话。

玉清面上出现了明显的不满,嘀咕道:“凭什么她就要那么金贵?”

鸿运:“凭什么?就凭这里的紫米地里的紫米能起死回生,就凭你现在还有口水喝,不然你也早像他们一样变成烟尘了”。

鸿运说这话时,眼睛里看的是正在冒着黑烟,燃烧着肉焦味的尸体,那些尸体偶尔会有发出爆破的响声,与尸体燃烧时喉咙部位声带发出的可怕的声音。

远处浓烟滚滚升腾。

大弈将信将疑的听着其他成员的聊天,心里有他自己的主意。他心想:“这都是怪罪天上那十个太阳。与水沁至少没有直接的关系”。

大家说了一会儿,不管是水沁的缘故导致天下大荒,还是天上的那十个太阳的缘故。在金菊看来,沉默与逃避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在没有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前,能拖一天就一天吧。因为后者,天上那十个太阳是他父亲天帝帝俊的孩子,那是她的弟弟们。可是这作恶多端的弟弟们,令她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也让她痛不欲生。

大家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长久的沉默中,水沁反复看着手掌上曦和太阳神炎留下的那道印痕。印痕泛着红光,有种疼痛从手掌直达心口。这样的疼痛除了让她揪心之外,也别无其他异样。水沁抬眼看着雒辉楼外。她的视线触及帝台中心,也就是不庭山顶,那个倒扣的锅底中心。

水沁耳朵里传来异样的骚动。她把视线从帝台移往异样骚动的地界。

万兽已破了妖界封印,吐着愤懑的气焰,向大荒之中挺近。一路上找不到可食之物时,那些刚死去的下界人的尸体就成了它们的美餐。人的尸体被大快朵颐的惨烈,让水沁心口作呕,但她心中竟然对这些生灵毫无同情心,麻木不仁是她现有的状态。

妖魔挣脱封印而来,水沁看见了,其他的维和司神殿特别行动小组的成员也看见了。

张友仁:“快,快抵挡妖兽。妖兽从妖界逃脱了。”

水沁看着手中的茶杯,对张友仁道:“请西王母吧,带上那头瑞兽白泽。”

鸿运猛然拍了一下脑袋道:“对啊,白泽妖兽之王。”

水沁:“也不要高兴的太早,妖兽之王只能缓解,不能治本。在极度的饥饿与缺水的情况下,活着是唯一的生存之道,其他的一切都会显得那么渺小。”

龙吉思索着水沁的话,她想说干掉天上那十个太阳。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龙吉知道,在场的每一个维和司神殿的成员都知道的根源在那里,就是不讲出来,无非是牵扯的事情太大。

这时大弈手挽雪弓雪箭走出了雒辉楼。

玉清:“你去哪里?”

大弈向玉清挥手,表示不要问。

水沁见大弈的步伐,像是拋且一切顾虑,只为天下苍生而准备英勇就义的英雄。水沁坐在雒辉楼里,目送大弈上了帝台。

水均瑀不知何时来到水沁坐的位置,他并没有坐下来,而是站在水沁面前,仍然是一脸忧郁的神情。

水沁这些日子也渐渐的习惯了水均瑀那忧郁的眼神。水均瑀见水沁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一切在沉默中变的可怕。直到大家看见大弈登上帝台中心,那个通天桥时,张友仁惊呼:“大弈不会是想把天上那十个胡作非为的太阳给射杀了吧。”

此话一出,所有维和司神殿特别行动小组的成员大气都不敢出。他们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望向他们的队长鸿运。

鸿运有些难为情的道:“他的力量不够。”

金菊:“你们不能这样做。”

金菊的话,似乎在提醒他们,那十个太阳是他父亲的儿子,也是她的弟弟们。

金菊说这句话时是低下头说的,她知道说这句话出来,对于天下苍生来说是极为不公平的,即便是如此,她还是说了,选择了维护亲情:“我知道他们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但是在目前不能确定何种原因的情况下,你们不能这样做。不能私自做这样的决定。至少我们的主司神没有下这样的命令。”

龙吉:“你看看吧,这天下,还要多少人为他们的顽劣送命?金菊,你一味的护短,不是在保护他们,而是在助纣为虐。”

龙吉在说话期间,对金菊动用了法器困龙索把金菊困住了。这也是金菊大意,做梦也没想到龙吉胆子大胆敢对她出手。

金菊见状,拼命挣扎着,越挣扎困龙索就勒的越紧。龙吉道:“等大弈把天上的太阳射下来后,我自然会放了你。对于你现在的心情,我自然是能理解的。不过也请你理解,以大局为重。”

水沁对龙吉与金菊的这样的行为与反应,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张友仁与鸿运现在从水沁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感觉她越来越像那些高高在上,无情无义,冰冷的毫无血性,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不容任何人靠近。

水沁看向每一人的眼神都是冷冷的。冷的让人打哆嗦。

鸿运:“水沁,你不帮帮大弈吗?”

鸿运也知道,他自己这句话对于水沁来说是多么残酷。可是对于神仙来说,所有的抉择,只需要做维护天下苍生的决定即可。

水沁冷冷的看向鸿运,把鸿运看的低下了头。最后他还是鼓足勇气道:“他们的下场是咎由自取,怨不得谁。”

鸿运口中的他们自然是指的是曦和的那十个孩子。

水沁没有说话,因为天边奔袭而来的妖兽,目标是进入大荒之中的方向,大荒之中是唯一的下界生灵,高高在上的神仙口中的这些凡人。水沁轻轻的叹了口气:“一切都是天意”。

说完,只见水沁右手一道白光飞出,直奔大弈所在帝台的通天桥桥底。

通天桥桥下的河水早就已经干旱,露出了灰白色卵石。那道白光落入干旱的河中。河中很快形成波光粼粼的水波,水波荡漾中,长出一棵小树苗。

树苗在水波的滋润下,长出树干,长出枝叶,渐渐的树干直插云霄,长出更多的树叶,叶有三层,每层层层叠叠,如峦叠翠,如峰耸峙。顷刻间长成了一颗通天的大树,在这里暂且就叫这棵树为通天树吧。

水沁知道,有这些还不够,现在她手里的牌细细数来,在这片土地上还有刑天。所以她很快给了刑天一道音讯传输,大意是让他尽快到帝台的通天桥来助大弈一臂之力。

光这些还不够,就大弈的雪弓雪箭是对付不了天上那十个太阳的。

正在愁眉不展之时,水沁突然想起了金器。水沁看向了水均瑀:“你有金器吗,很纯很纯的那种?”

水均瑀知道水沁所说的金器的纯度,那种高标准的金器纯度,他在下界也只见过一件,也是父皇交给他波质耆拘罗胸针时一起交给他的,那部金简日历。

金简日历作为救命之恩的礼物,水均瑀拿它送给药丛仁了。水均瑀摇了摇头,过了很久还是说了:“药丛仁,他手里有一件。金简历法”。

水沁皱起了眉头:“药丛仁?金简历法?”

水均瑀:“是的,金简历法,我把唯一一部金简历法送给了药丛仁。”

水沁有些不可置信的道:“金简历法?”

水均瑀再一次肯定的回答道:“是的,金简历法。”

水沁:来不及了了,只能先拿来用,之后再给他补偿。

水沁突然想起药小呆。她下意识的喊药小呆。没有得到药小呆的回应。只得让水均瑀派他的手下去药府找药丛仁。

不一会儿药丛仁亲自把金简送到了水沁手上,水沁并表示,让眼下的事情过之后,把制造金简的这一技术教给药丛仁。

水沁拿着金简,翻来覆去的看了很久。用金简锻十支金箭。这不是谁都能锻的出的。水沁想起鸿运斩断帝运衣的场景。于是把金简历丢给了鸿运,拿它锻十支金箭出来。这十支金箭必须要药小呆的血,才能激发金箭的威力。

水沁:“需要药小呆的血液,与金简一起锻出十支金箭来。要快,时间来不及了。”

鸿运瞪大眼睛道:“药小呆的血液?”

水沁扫了一眼鸿运“你先去准备,我去找他。”

水沁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与药丛仁一起离开了雒辉楼。

水均瑀看水沁走出雒辉楼,在后面喊道:“你去哪里?”

水沁:“药家,找药小呆。”

水均瑀:“用我的吧。”

水沁回过头看了一眼水均瑀与愣在那里的鸿运道:“他自己的事情,得由他自己解决。”

水沁与药丛仁一路无言,药丛仁并不知道水沁跑药府是来取药小呆的血液。

药丛仁不敢看此时的水沁,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感觉他像是与她认识了几生几世,迎向她的大眼睛时,又觉得那么陌生,但是只要她要的东西,做的事情,他竟然从不去考量利益得失,全都不问原由的为她做了。这一次水沁说需要金简历法,他还是不问原由的亲自送上。仿佛水沁的事情就是他药丛仁的事情。药丛仁忍住自己的心事,回自己起居室时道:“有什么事情用得着的地方,你尽管说。”

水沁道了声:“好”。进了药小呆的起居。

药小呆起居室内。

药小呆坐在地上与大宝一起拼玩积木。眼前的积木拼起了小木屋,一个男人在小木屋里朝屋外面抱着小孩的女人看,很显然,他们搭建出来的积木玩意,画面是温馨的。药小呆手中的红色积木继续拼着小木屋外花坛里盛开的花朵,拼的很专注,还是大宝先发现了水沁。

大宝用他的小手指戳药小呆的心口:“爹爹,爹爹,娘亲,娘亲。”

药小呆:“别闹,马上就搭好了。”

大宝站在药小呆身边,目光从药小呆移向水沁,嘴里亲念着:“爹爹,爹爹,是娘亲……”

药小呆听见大宝不听的念叨声,拿积木的手停顿下来。

药小呆转头时,见站在背后的水沁面色苍白。药小呆吓的不轻,慌忙从地上弹跳起来。拉着水沁坐下,忙把手探上了水沁的额头:“你怎么了,生病了么?我找药小药去,找她来给你看病。”

说着,药小呆就准备去找药小药。

水沁见药小呆这是准备连大宝都不顾了?去找药小药?水沁一把拽住了药小呆的衣袖道:“不用去了,我没事。我是来找你的,专程来找你帮忙的。”

药小呆让水沁坐下来,学着水沁之前拍他手的样子,轻轻的拍着水沁的手:“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不存在什么帮不帮的,你尽管说就是。”

水沁这时,捧起了药小呆的脸,像欣赏宝藏一样那样看着他道:“我知道,可是,如果会伤害到你,你也会答应吗?”

药小呆看着水沁毫不犹豫的道:“只要是你的事情,我都答应。”

这一刻,水沁反倒于心不忍了,有那么一瞬间,心里极为难受,但也只存在了那么一瞬间,这样的难受就消失了。现在的药小呆与曦和不同,纯情,毫无心机与手段。水沁只知道自己这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冷酷无情,那怕是在面对自己心里的那个最在乎的人。

在水沁犹豫不决的时刻,外边越来越近的妖兽嘶吼声,不得不让水沁回到现实。水沁横下一条心道:“我需要你身体里的血。”

药小呆听言,只是略微的迟疑了一下:“现在?”

水沁点了点头。

药小呆用右手把左手的衣袖挽了起来:“来吧,要多少,你自己取。”

水沁接过药小呆左手的手在发抖。水沁知道这样做,对药小呆来说是多么的不公平。可是不这样做,天下也许再也没有了天下。

水沁从怀里拿出白玉瓶,放在桌子上对药小呆道:“待会儿,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药小呆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一副来吧,我不怕的样子。于是水沁以指带刀,把玄冰蓝焰聚集在中指与十指间,在药小呆左手手掌心划了一道口子。刀口有些深,只见赤金色的血液从药小呆掌心流了出来,水沁忙用白玉瓶接住,她接的很仔细,一滴也舍不得浪费。

在水沁取药小呆的血时,大宝一声不吭的溜出了药小呆的起居室。或许是吓着了,还是什么,反正水沁不知大宝是何时出去的。

当大宝再次进药小呆屋子时,是与药丛仁一起。药丛仁看见水沁取药小呆血液的场景,药丛仁的眼神愤怒的看着水沁:“水沁,你干什么?这样他会死的。你太过分了。我们药家人不欠天下人什么。”

药丛仁从水沁手中夺过药小呆取血的那只手:“请不要再伤害他。如果有什么需要,我来替代他。”

水沁见玉瓶里的血液只够锻六只金箭的量。她叹了口气。知道再取药小呆的血液,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的确是会要命的,也就没再勉强。而是沾了酒精,给药小呆消毒:“小呆,把左手给我,给你消毒,忍着点,会比取血液时还疼。”

药小呆很听话的从药丛仁手里抽回手,放进水沁手里。水沁一边吹着药小呆手掌心的伤口,一边拿酒精消毒。酒精落上去,水沁以为药小呆会大叫,大嚷,但是药小呆没有,只是那张俊朗的脸上眉头扭成了一团:“小呆,疼可以叫出来的,不用忍。”

给他消完毒,水沁用神力给他恢复伤口。但是,无论水沁怎么恢复,他的左手还是一道深深的刀痕。水沁见状,下意识的摊开自己的右手,在水沁的右手上,也有一道无法恢复的刀痕。水沁忙收起了右手,但这一幕全部落进了药丛仁的眼里。

水沁:“小呆,感觉怎么样,头晕吗?”

药小呆:“有一点。”

水沁忙从怀里掏出一颗丹药,但是这颗丹药药性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她只好从丹药上取了米粒大小,送进药小呆嘴唇前:“张嘴。”

药小呆也十分听话的张开了嘴唇,水沁喂给了他。药进嘴时,药小呆就感觉一股清甜的,带着蜜香一样的味道,顺着喉咙流淌进心口,直达四肢百骸。

水沁对旁边一直看着她与药小呆的药丛仁道:“让他睡一会儿吧。我晚上来给他做些吃食。还有大宝,也要拜托你帮着小呆照顾一下。”

水沁也不管药丛仁答不答应。她看着白玉瓶里的血液,这是不够的,她只好以指代道,划破了自己的手掌,让自己的血液与药小呆的血液混合在一起,那瓶血液,从赤金变成了红中赤金色。

水沁拿着取的血液,匆匆赶回雒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