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一缕残魂

次日天蒙亮，祝余一行人便出发赶路了。

梁平经过祝余的救治，身体好了大半，他跟着贺秉钧留在祝余身边。

经过此番波折，接下来三天的路途倒是畅通无阻，一路上也无风雨也无晴。

一行人在离宿水县一里外的一家驿站稍作停留。

夜幕降临，驿站已是灯火通明，祝余吃完最后一个点心，正准备上楼歇息，却听得驿站外一阵人声嘈杂，声音越来越大。

“怎么回事？”掌柜的停下来正在拨弄算盘的手，抬了抬眼皮往外看。

“那边怎么了？”有人已经站了起来，想探头去看个清楚。

祝余却丝毫不受影响，干脆利落的抬腿上楼。

贺凛本跟在祝余身后，腿还没迈出去，只见门外冲进来一个人，急声询问在座可有大夫，他家公子晕厥了，急需有大夫帮其医治。

“祝神医！”贺凛脱口而出，喊住了祝余。

祝余闻声回眸，看着他，而后将目光移到那求医的人身上，睥睨众生的眼神。

她一身白衣罗袍，目光坚定，却能从中看到恻隐，仿佛一位落入人间的圣女。

众人也纷纷将目光投向她，眼神中有惊愕也有质疑。

这样看起来一个斯文女子，真有治病救人的本事？

还有刚刚她身后那人喊她什么？神医！

那求医的人眼中燃起来希望，急忙开口“这位神医，能否去看看我家公子？十万火急啊！”

“神医就免了，我不过略懂些医术。”祝余淡淡道。

做人嘛，还是得谦逊些，况且她初来乍到，还是低调些。

“带路吧。”祝余随即掐了一卦，竟有些拿不住，这让她更有些好奇了。

一行人走至驿站外不远处的一座府邸，这地方偏远的很，只零零散散坐落着十几户府邸，看起来也是清贵人家。

门大开着，一个衣着富贵面容憔悴蜡黄的中年妇女正满脸急色，焦急等待着什么，不时探头张望着，身旁一个小厮也往外看着，见祝余他们往这边走来，小厮忙转头对那妇人说了句什么。

妇人也看见了他们，忙走下来，“这位可是大夫？”

祝余点点头，目光却停留在妇人身后的那座府邸。

只见这偌大的府里往外冒着一缕缕黑烟，煞气重的很。

里面的人不生病才奇怪。

祝余再看看眼前这老妇人，额头圆润饱满，下巴厚实，本是富贵面相，只是她额生横纹，子女宫塌陷，且有疤破相，主夫短命，一生灾病不断，大起大落。

“那太好了，太夫请随我来。”老妇人眼里燃起了希望。

祝余点点头，神情却是若有所思。

“令夫这种情况多久了？”祝余还没看到人，就已经开口问。

“已经快一个月了，本以为搬迁到此处，便能躲过城里的恶疾，没想到还是……”老妇人边说边哀叹，摇摇头。

“城中，饿鬼症？”祝余问道，她心中觉得此病没那么简单。

“不错，而且老爷的肚子竟也越变越大，瞧着十分瘆人，让人痛心啊！”老妇人放慢了脚步，继续道“大夫也来瞧过，也检查不出什么来，老爷的肚子也越来越大，现在翻身都困难，今早喂药时，人直接昏了过去。”

说罢一行人已经走到了一间屋子前。

好难闻的味道，祝余忍不住皱眉，里面还散发出阵阵寒气，让她觉得脚下生凉。

“什么味道，这么难闻。”贺凛也闻到了这种味道。

老妇人支支吾吾，似乎下定决心似的，沉声道“这是家夫身上的味道。”

祝余对她的话并不感到意外，爽快的一挥手，推开了门。

祝余无视屋子的阴冷和难闻气味，仿佛对屋子里的构造早已了如指掌，进了门，绕过两道屏风，直直走进卧房，同时，掐指算卦，口中飞快念着咒语。

到了卧房，她停住了脚步，眼睛四处打量着周围。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此处阴气极重，是有冤魂在此。

“先前令夫醒着的时候，可有说过自己呼吸不顺，心脏难受，夜间像被重物压着或是禁锢住手脚？”

老妇人一脸不可置信，忙答道“正是如此，大夫怎么知道？”

祝余轻笑一声，继续道，“先容我看看。”

老妇人见她避而不答，想着大夫应该有自己的道理，便没再追问。

床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脸颊凹陷，四肢如柴，眼眶泛黑，眼睛浑浊，祝余感受不到这人的生气。

这人眼睛睁着，嘴巴张大，一张一合，喉咙里发出轰隆喉咙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喉咙有痰。

不对。

祝余反应过来了。

她拨弄骨戒，食指点了一下自己眉心，开了阴阳眼。

眼前的一幕让她大惊。

那老人的床顶上，飘着一个枯瘦的人脸，正是那老者的残魂。

原来这个老人已经死了！

屋子里的味道，是尸臭！

祝余眨了眨眼，将阴阳眼合上。

之所以这人看起来还活着，是因为他以为自己没有死，或者是他还接受不了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所以魂魄迟迟不肯离去。

祝余平复了心神，将目光移到床上的老人身上。

只见被子盖住的地方，腹部高高隆起，像一个怀胎十月的妇人才有的肚子。

祝余不嫌弃老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将被子掀开，手放在老人肚子上。

“是腹水病和饿鬼症并发。”祝余颦眉，决定还是将事实告诉老妇人，“家夫昨夜就已经身故了，只是魂魄迟迟不肯离开。”

“什么？怎么可能！”老妇人当即崩溃了，瘫倒在地上。

贺凛见状，忙将人扶起来。

“事实如此，我会帮你解决这件事情，让他的灵魂安息，放心离去。”

老妇人摇摇头，仍是不敢相信这一切。

祝余继续道“他不肯离去，是还有事情没交代完，所以放不下，他的一缕游魂若是在人间留长了，便无法再投胎转世。”

老妇人眼中淌下两行泪，痛心疾首“那些大夫也说过，他活不长了，让我早日准备后事，我还以为没这么快，没想到啊！”

祝余递给她一块帕子擦泪，继续道“你是不是有个儿子，离家多年。”

“是，三年前，他进皇城赶考，就没有再回来。”说到这儿，又戳到了妇人心里的痛楚，她放声大哭起来。

祝余掐了一卦。空亡。

她的儿子三年前便突发意外死了，只是时间太久远，死因很难定夺。

“这便是他不肯离开的原由了，他心里始终觉得，自己的儿子总有一天回来，他还在等，等他的儿子。”

老妇人似乎明白了什么，“那有什么办法？”

“山人自有妙计。”祝余看向贺凛。

贺凛被她这么一盯，心里觉得准没好事，背后发凉。

“看我干嘛。”

“就是你。”祝余又对老妇人道“可有令郎画像？全身的，正脸的，越多越好，越清楚越好。”

“有的，有！”老妇人没问为什么，直往自己屋里走，找画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