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静漾,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气息,天地广阔。
远方传来空寂的筝音,是去年培德为他弹奏的止戈,他听出来了。他的心渐渐平和下来,靠在橡树上。
马尔克斯曾听过培德为孩子们解释“止戈”的意思,她说,放下武器吧。那时他们都还是年轻的男女,她是那么美丽迷人,于是,他放下了武器,无可控制的爱上了她。不可否认,他们曾拥有过一段很美好的时光,他们在廊亭里下象棋,在阁楼里一直欢爱到天明。他甚至想,就这样死在她怀里也未尝不可。直到他向她求婚,他仍然记得,她说:
“别开玩笑了,马尔克斯,你知道的,我死也不会嫁给你。”
他离开了,辗转多地,当过兵,下过海。他在青白的烟雾中试图忘记她,却又在海底的荧光中看见她,他越想摆脱她,忘记她,对她的思念就越浓厚,如潮水般将他包围。
他坐了下来,坐在湖边的橡树下,这里有独属于神秘的东方古国的气息,独属于她的气息。没有战争的纷乱,嘈杂的人声,他的心是如此宁静,又是如此的孤独,像沙蚁啃食腐烂的树木,秃鹫啄食死去的尸体,一切都在消亡,连着他的尸体。
止戈声近了,他睁不开眼,却又仿佛什么都看得清。他知道,那是一位老者。
“年轻人,止戈是让你种橡树,可没让你在橡树下等死啊。”
老者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可他却仿佛能清楚明白老者在说什么。他缓缓睁开了眼,老者笑着站起身,于是马尔克斯跟着他上了渡船。
“那橡树呢?”他问。
“它又不会走,你怕什么?它是独属于你的。”
马尔克斯躺在渡船上,听着止戈,微闭了眼。
或许他会知道,几百年后,亦或是几千年后,会有一位止戈者对着那橡树咏叹:我爱你,绝不学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