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正身体，原本松松垮垮的外套和歪七扭八的领带已经被整理好，整个人从颓废大叔秒变律政精英，眼神如鹰隼一般盯着对方，极具威慑力。
“请拿出我方委托人花完了全部抚恤金的证据。”
只一句话，攻守逆转，虞晚晚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个人舌战五个，口齿清晰，逻辑严密，偶尔甚至还会冒出一两句优雅的暗损。
“在贵方如此呕心沥血照顾下，我方委托人虞晚晚小姐还营养不良，虞辰辰先生还落下严重心理疾病，真是辛苦了呢。”
“贵方说一视同仁，周婉婷小姐出国留学，我方委托人兼职打工赚学费，贵方水平线有点歪吧。”
“已知周博仁先生是月入五千的保安，张翠花女士是月入三千的社区工作人员，周婉婷小姐出国留学每年花销高达三十二万，在没有其他收入的情况下，请问贵方是如何做到收支平衡的？”
……
虞晚晚自认不是个嘴笨的人，但是此刻也只有感叹：果然还是律师的嘴皮子溜啊。
他不仅会说，还说得有理有据，每说出一句话，就摆出一份证据，压得对方律师压根没有反驳的余地。
至于周博仁夫妇，还是车轱辘话来回说，但他们显然也是说不过许佳的，被说得急眼了竟拍案而起，冲过来就要掐架。
连法警都被惊动了，冲进门来准备维持秩序。
但许佳一点都不慌，只是轻抬眼皮，淡淡地说出一句。
“《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规定：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法律在上，周博仁只能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将手收了回去。
法官看情形不对，以中场休息为由，让双方都先冷静一会儿。
两方都有自己的休息室。
虞晚晚刚坐下来，就听到敲门声，她还以为是法官，刚说了一声请进，门就被人推开了。
对面的律师陪着笑脸走进来。
虞晚晚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
这个时候过来干什么？刺探情报？
律师态度十分恭敬，他先是叫了一声虞小姐好，然后拿出笔记本，像是追星的迷妹一样，将笔记本捧在许佳面前。
“许律，久仰大名，我是您的粉丝，给我签个名吧。”
许佳眼皮都没抬。
对方看要不到签名，收回笔记本，不过却不肯离开，话语和眼神里都全是崇拜。
虞晚晚分明看到，他的眼睛都变成了星星眼。
奈何许佳态度冷淡，和之前一样，只顾闭目养神。
对方律师见他不待见自己，不好久呆，依依不舍地离开。
“许律，等这个案子结束了，我请您吃饭，您可一定要赏脸啊。”
对方律师走后，许佳突然问道：“虞小姐，您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吗？”
虞晚晚被问懵了，毕竟这上半场的“友好交流”中，许佳甩出的许多证据，是她本人都不清楚的。
她懵懂地摇了摇头，实在是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是他这位金牌律师不知道的。
许佳捏着下巴，微微蹙眉，道：“我知道了。”
看他的表情，虞晚晚也不免担忧：“很为难吗？”
“一般律师看到对手是我都会摆烂走人，对方律师这个心态不太对劲。”
虞晚晚：“……”该说他自信还是自恋呢……
许佳站起身，道一句“失陪”，走出休息室。
他拨通了几个电话，询问情况之后，眉头皱得更深。
想了想，他走到走廊尽头，掏出手机，打给乔见深。
电话一接通，他就赶紧报告：“乔先生，有件事想和您商量一下……”
许佳离开没多久，门口响起敲门声，得到她的允许后，门被推开。
这次进来的是季书羽。
虞晚晚一看到他的脸，就赶紧出声制止。
“别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合适。”
季书羽的表情很受伤。
“你一定要这么防着我吗？”
虞晚晚一个字都不想和他多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晚晚……你……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他支支吾吾的，表情就跟便秘了一样难看。
“回去？凭什么。”
“你不是有一个很厉害的律师嘛，他也能帮你处理，你留在这，我怕……我怕你受伤。”
“呵呵，多谢关心，我的心脏强得很。”
季书羽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走廊传来的脚步声打断。
“季哥哥。”
是周婉婷。
周婉婷很快就走了过来，她顺势挽上季书羽的手臂，眼神直勾勾地锁在他的身上，语气也“温柔”得让人直掉鸡皮疙瘩。
“我找你许久了，你在这儿干什么？”
她偏过头，像是突然才发现虞晚晚一样：“晚晚你也在啊，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你。”
虞晚晚翻了个白眼。
这是她的休息室，周婉婷得眼瞎成什么样，才会注意不到！
不过，她懒得和周婉婷浪费口舌。
周婉婷半边身子往季书羽身上靠，虽然是在和虞晚晚说话，但是眼神一直没有从季书羽的身上离开过。
“晚晚，你的老公怎么没来陪你啊？听我妈说，你是因为辰辰才嫁人的？你说你这是何必呢，有困难跟我说嘛，为什么这么轻贱自己。”
她放开季书羽，走上前，做出一副和善温柔的模样。
“晚晚，你怎么可以这么不珍惜自己的身体，这么糟蹋自己呢。”
虞晚晚看着她就恶心，但更看不得她在这里假惺惺装好人，她毫不客气地道：“表姐既然这么想帮我，正好辰辰还有一笔医药费没付，不多，五万，表姐帮我付了吧。”
周婉婷的脸色立马变得难看了，她努力挤出笑容，“瞧你说的，你老公那么有钱，都请得动许佳这样的知名律师，哪里需要我帮忙。”
周婉婷越走越近，近到虞晚晚都察觉到不对劲了。
果然，离虞晚晚不过一步之遥的周婉婷，嘴角突然挂上一抹讥笑。
在虞晚晚下意识避开她伸过来的手的时候，周婉婷居然自己往后仰，一副身体不稳要摔倒的样子。
门口传来季书羽的怒吼。
“虞晚晚，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