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日游夜游

大概在二十分钟过后,我听见进庙烧香的两位妇女攀谈。

“你刚刚看见没有,路口有两辆车相撞,车头都瘪了,也不知道人咋样。”

“连救护车都来了,要我看人肯定是够呛了。”

“最近那条街总是发生车祸,你们回家可得告诉孩子们注意点。”

两位妇女的侃侃而谈,她们口中所描述的人,竟与李元泰有着七八分相似,正巧九叔在大殿出来,我赶忙上前道:“九叔,好像李元泰出事儿了!”

九叔平静道:“我知道,至于是生是死,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随后九叔也没瞒着我,继续说:“大宝,他父亲李秋实业障深重,承付报应到了儿子身上,李元泰此次劫数难逃,我存有私心,所以把他留下,让你们互换衣服,利用他为你度劫。”

想起那个三个月朝夕相处的胖小子,内心非常难受。九叔叹了口气:“不过我用五年阳寿换取的“神烈剑符”,希望能救他一命吧。”

看到九叔那苍老疲惫的面容,我内心的情绪十分复杂,话到了嘴边说不出口,内心更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九叔说:“我知道你骨子里刚正,这是你的优点,同样也是你的弱点,如果被有心之人利用,很容易将你引入万劫不复之境。”

“待你学成之日,要时刻谨记,法无正邪,罪在人心,善良是一个人的底线,可有时候也要懂得顺势而为。”

我那时候还小,不懂九叔为什么会这么说。

但在我心里,只是希望李元泰能平安无事。

事后九叔表现得非常奇怪,他竟然找扎纸铺子弄来两个纸人。

然后九叔亲自下厨,给纸人做了一桌子的菜,我跟着忙前忙后,饿得前胸贴后背,可九叔一口也不让我吃。

好不容易饭菜备齐,九叔只给我俩馒头,让我自己去小屋吃,等会儿他要见两位重要的客人。

我盯着手里的俩馒头,再看看满桌的鸡鸭鱼肉,他实在是太狠了,好歹也给个咸菜吧。

心里有意见,又不敢说,只好捧着馒头离开。

但九叔鬼鬼祟祟的做法,令我心里十分好奇,于是我就躲在窗外偷看。

先是看到九叔将两个纸人摆在南北两侧,然后在纸人左侧分别点上一根白蜡烛,一切准备妥当,九叔双手持香拜东方,念了三遍完整的“摄召”诰文,随着一道黄符自衣袖飞出,阴风乍起,吹开火神庙所有门窗,两个纸人被风吹得唰唰作响,眨眼间纸人竟像普通人一样活动起关节。

九叔非常客气,主动起身为纸人倒酒。

我透过缝隙亲眼瞧见,纸人叹了口气,开口说:“唉,陈初九啊,你这么做,实在是坏了规矩。”

旁边纸人道:“你不惜一切代价保这个孩子,就不怕折你阴德吗?”

“这孩子命格特殊,有些话我不方便讲,日后希望日游、夜游两位大人多多关照。”九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两个纸人同时端起酒杯:“咱们这些年的关系,肯定没的说,只是黑无常铁面无私,白无常睚眦必报,我们两兄弟只能尽力而为。”

我在门外看九叔与纸人对饮,揉了揉眼睛,无法相信这一切真实发生。

可能被阴风刺激到鼻腔,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九叔回头看向我,振袖一挥,一股阴风扑面而来,我顿时感觉到眼前一花,好像被什么东西重击头部,随着头昏脑涨,很快便迷迷糊糊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已经亮了,一想起昨夜古怪的一幕,赶紧起床去找九叔。

结果推开小屋的大门一看,纸人已经不见,桌上的食物却未动分毫,仿佛昨天所看到的就是一场梦境,望着鸡鸭鱼肉,我早已饥肠辘辘,迫不及待地抓起鸡腿咬了一口。

结果,我当时就傻眼了。

这什么味儿啊!

比嚼蜡还难吃。

呸呸呸....。

我正吐着呢,九叔在门外笑道:“神鬼食供,会索食物精气,自然会变得毫无味道。”

我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无奈道:“好歹给我留点啊,昨天晚上我连馒头都没吃,早晨又是这玩意儿,真是没一天好日子过了。”

九叔哈哈一笑,在皮夹里掏出一百元钞票,递给我说:“出去买吃的,剩下的钱当零花。”

“啥!”

我接过钱的时候都傻了。

一年了,我没出过火神庙半步。

“我我我...。”

“我昨夜请日游、夜游二位来做客,你的事情我已经帮你解决,保你十二年平安无事,先去买吃的,等下午我还要找你爹商量一下,把你送学校去读书。”

九叔的一番话,让我高兴得快要疯掉。

每天不能踏出火神庙半步,对我而言,就好像坐牢一样难熬。

每每看到有学生经过火神庙,我总是无比地羡慕。

拿着一百块钱,一想起我马上也要上学了,开心得如同出笼小鸟,蹦蹦跳跳地离开火神庙。

第一次去商店,我买了一大堆的吃的。

到了空旷无人的胡同,我自言自语:“小青,我终于自由了,以后我带你一起上课,不过你要控制点脾气,万一把别人吓到多不好。”

小青的声音在心里传出:“你是不是嫌弃我?”

“怎么会呢,我只是提醒你一下,你要生气我就不说了。”我赶忙解释。

“哼,你要嫌弃我就直说,我小青可不会缠着别人。”

“我错了我错了,请你吃糖。”

我把棒棒糖送到胸口,向她道歉。

看着小青缓缓爬出,我这才松了口气。

小青的脾气很暴躁,只要别人欺负我,它就会弄死对方。

因为这件事,九叔还曾和她单独聊过。

小青虽说有点收敛,但是只要别人伤害我,她依然会奋不顾身,所以我会经常提醒她,比如我别人打打闹闹,真的没必要搞出人命。

一个星期以后,我爹来到奉天,他们俩一起给我办理入学手续。

我印象最深的是爹的电话响个不停,我问他是不是有事儿?爹会尴尬一笑,告诉我没事儿,然后嘱咐我和九叔好好学道。

以前老爹来看我,都会请我吃汉堡包,结果这次他匆匆坐上大巴车回家,留下我一个人,感觉有点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