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尘已死,纳兰忱的心绪却更加凌乱,在城外思索良久,还是去了洛九尘府中。
院中弟子的尸体已被洛乐音摆放的整整齐齐,洛乐音跪在地上擦拭着他们脸上的血迹,听到身后的动静,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站起身来,说道:“你果然还是来了。”
洛乐音的娇俏的身影在院中显得更加单薄,仿佛风一吹,她便要倒下了。
纳兰忱道:“你我算是前仇旧怨尽消了吗?”
洛乐音苦涩地扯出一个微笑,说道:“纳兰姐姐,我师父他算不得好人,这无妄城中除了苏奕师兄,没有一个人算得上是好人,包括我自己,其实我都明白,但是他们对我我,在我心中,就是顶好的人。”
“师父生前常常向我抱怨,为什么教不坏苏奕师兄,为什么他总是那般霁风朗月,可师父也常常羡慕他,这满城之人,独他一人可以潇洒自在。”
“其实你我之间能有什么仇怨,只不过是为了各自在乎的人罢了,纳兰姐姐,你想要的真相,我虽不知全貌,但也可告知你一二。”
纳兰忱虽疑惑洛乐音那时还并未出生,却也耐着性子听了下去,洛乐音坐在院中的秋千上,看着纳兰忱道:“一日酒醉,师父说过,他去缙都祭奠纳兰葭,见过她的尸首,她是被人击碎颅骨而亡,用的是纳兰家的独门内功天虹贯日。”
“不可能!”
天虹贯日是纳兰枭独创的内功,世上再无第二人会,纳兰忱走过去一把拎住洛乐音的衣襟,说道:“我舅舅已死,你还想污蔑他杀了我母亲!”
洛乐音轻轻拿开纳兰忱的手,整理了下衣衫,说道:“我为何骗你,若是纳兰枭还活着,我还有骗你的理由,如今我师父,纳兰枭都不在了,我只是把我知道的告诉你罢了。”
洛乐音说的话,纳兰忱一个字都不愿信,心中却隐隐不安,当初纳兰枭的故事中,景生花绝不可能将往生蛊下在酒水之中,她和她的母亲也不可能同时中往生蛊,一个已经推翻了一半的故事,又有几分可信度。
“宁祁,回缙都,我们马上回缙都!”
纳兰忱一定要亲眼验证,她要将纳兰葭的坟墓挖开,亲眼看看自己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萧宁祁抓住纳兰忱的肩膀说道:“阿忱,你冷静些!”
纳兰忱觉得她再也没有比现在很冷静的时候了,她想要知道真相,也许知道了真相,她就会知道景生花的面具之下,究竟是谁的脸。
她甩开萧宁祁跑了出去,萧宁祁追了两步又转头对洛乐音说道:“若是你胡言乱语,我不会放过你的!”
说罢又急忙追了上去,林阵曲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犹豫了片刻,也追着纳兰忱跑了出去。
洛乐音见人都离开了,低着头,用脚尖轻了点两下地,在月色中荡着秋千,发丝轻拂过那张稚嫩的脸庞,拂下了眼眶中隐忍多时的眼泪。
她对着空荡荡的院子自语道:“纳兰忱,我好羡慕你。”
她曾经想从纳兰忱手中抢过萧宁祁,可如今,她突然不想了,一个在她凄惨落魄的时候都不愿意看他一眼的男人,永远不会站在她身边,有什么意思呢?
突然院墙外探出半个脑袋,说道:“还以为你方才那般冷静,是个不会伤心的人呢!”
洛乐音抬头看去,是方才追出门去的林阵曲,林阵曲翻身跳了进来,站在她面前道:“你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还真是好看!”
“浪荡子,怎么,被萧宁祁打回来了?”洛乐音擦了擦眼泪,伤心之余还不忘嘲讽眼前之人。
林阵曲毫不在意地说道:“怎么可能!老子那是压根就没追上,这萧宁祁追纳兰忱还不忘把我的马也顺带牵走了,八成是想乘机甩了老子!”
“所以你这是要问我借马?”
林阵曲本来是这么想的,偏偏对上洛乐音还红着的一双眼睛,却有些不知如何开口,支支吾吾道:“也…也没有…”
洛乐音随手一指道:“后院的马,你随便骑,反正骑他们的人,也不在了。”
说罢看了看地上成堆的尸体。
林阵曲摸了摸脑袋道:“要不…老子帮你一起把他们安葬了吧!”
洛乐音没有说话,走向后院,后院地方很大,她拿起铁锹开始挖坑,林阵曲跟在她身后,顿了顿,抢过她手中的铁锹说道:“还是让男人来吧。”
洛乐音也没有反驳,蹲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挖坑,挖完之后,林阵曲又将前院的尸体一一抗了过来,放入坑中掩埋,最后是洛九尘的尸体,洛乐音随手拿起一旁的木板,用剑在上面刻下了一行字——尊师洛九尘之墓。
随后跪在墓前拜了三拜,林阵曲见状,也学着点了三下头,嘴里念叨着:“礼多人不怪,呸,礼多鬼不怪!”
洛乐音轻道了声谢谢,林阵曲看着娇弱的洛乐音,一瞬间竟有些失神,全然忘了方才还想着去追上纳兰忱的心境,直到洛乐音将马厩里的马签了过来,他才反应过来。
“谢谢。”
洛乐音又道了一句谢,将马缰递到他手中,然后离开了。
林阵曲牵着马走了出去,一直走到城外,忽得又转头回去了。
纳兰忱同萧宁祁快马加鞭回了缙都城,纳兰忱一路小跑到了纳兰葭的坟前,她在坟前磕了几下,便准备动手,萧宁祁拉住她的手,问道:“阿忱,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要!母亲在天之灵会理解我的!”
说罢便绕开墓碑开始撅坟,萧宁祁也只得上前帮忙,不多时便挖到了棺木,纳兰忱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推开棺木,棺木中并无纳兰葭的尸首,只有一个坛子。
纳兰忱打开坛子,里面装的是骨灰,她万念俱灰地瘫坐在地上,自语道:“怎么会?舅舅怎么会将我母亲火化?”
在纳兰忱的记忆中,纳兰枭说过,只是十恶不赦的人才会被一把火烧成灰,所以,在他心中,难道自己的妹妹是十恶不赦的人吗?
还是真的如洛乐音所说,她的母亲不是中往生蛊自断经脉而亡,而是被纳兰枭亲手所杀,因为洛九尘看出了端倪,他怕被人也看出端倪,所以一把火烧了纳兰葭的尸首。
“为什么,舅舅为什么要杀我母亲,舅舅为什么要自杀,伍三一到底在哪,景生花究竟是谁,真相到底是什么?”
纳兰忱一连串问了自己许多问题,用手拼命地敲自己的脑袋,头痛的厉害,萧宁祁抓住她的手,尽力的安抚她道:“阿忱,你冷静,不要想这么多,也许这一切都是洛乐音的阴谋,是洛九尘生前教给她的!”
“难道…”
景生花了解他们所有人,武功高强心机深沉,能随时随地知晓他们的一切举动,自从第一次离开缙都,所有的事都在按照他的计划一步未错的发展,他料定了别人的生死,轻而易举得到了世人趋之若鹜的宝贝。
他到底是谁…
纳兰忱突然双目失神的瘫坐在地上,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