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她不过是我家养的狗

隔了一天,他又恢复了从前萧疏轩举的模样,是霁月风清、不染纤尘。

穆清朝的脸上亦带着笑,就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从他的身后朝着殿内走去。

此时的殿内,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是高朋满座、谈笑宴宴,好不热闹。

钟家乃是文臣之首,钟莹莹随着马氏自然是坐了一个好位置。

周围的一众贵女围着她,众星捧月一般对着她百般阿谀奉承。

“几日不见,莹莹你越发漂亮了。”

“是呀,是呀,像莹莹这样模样好,又有才华出众,将来不知是哪个有福气的公子哥才能娶得到你呢。”

“就是,你姐姐可都是进了宫做了皇妃呢,我觉得,你比你姐姐更漂亮呢。”

…………

一句句好听的话砸过来,直说得钟莹莹找不着北。

偏偏有人叹:“只可惜……玉妃娘娘如今被禁足不能出来,若非如此,咱们也可以和玉妃娘娘聚一聚,自打她进宫以后咱们好久都没见着了。”

说这话的是齐国公的三小姐,与钟家姐妹相交甚好,如此良辰美景,想起了从前的手帕交,是已不由得感慨。

这话一出来,马上就有人愤愤道:“可不都是那穆清朝害的么?”

“可真是个狐狸精,害的人可还不够吗?”

钟莹莹听到这话,心中自然是认同的,却还是要假模假样道:“你们可千万别这么说,她是可是太后娘娘,我姐姐是妃位,为了太后康健,做这点事本就是应该的。”

“什么太后?”

一说起这话,便有人笑开了。

“一个死了爹的孤女,名不正言不顺,不知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勾引了先帝。”

“莹莹你父亲可是当朝首辅,要我说,这个太后就是给你提鞋也不配。”

“对,你们当年就不应该收留她,白眼狼,恩将仇报。”

这些话听到钟莹莹的耳朵里自然是受用的,她从来都是不把穆清朝放在眼里的。

穆清朝在钟府借住了这么多年她从来都没用正眼瞧过她,如今忽然让她将身份对调,却是不能的。

而且说到底,穆清朝没有根基,与她父亲这样手握实权是没有可比性的。

飘飘然之间,她也就忘记了父母在家中说的谨言慎行,得意地说了一句:“我我们家不过是看她怪可怜的,不过是给口饭吃,当养条狗一样,谁知道她后面会这样?”

“太后驾到!”

正在这个时候,殿外传来了宦官的高唱之声。

随着这声高唱,钟莹莹的目光不由得朝着殿外转了过去,眼神却是不由得跳了一下。

只见着穆清朝一身暗金色朝服,头上珠翠琳琅,由下人搀扶着从殿外步步而来。

她太漂亮了。

纵然钟莹莹在外头苦心经营自己的形象,扮演得温柔似水,才情无限,可是在绝对的容貌面前那一切都显得不值一提。

她尤记得,当年在钟府上,多少王孙公子想要迎娶钟家一对女儿,可是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被穆清朝吸引。

钟莹莹知道,想娶她和姐姐,是因为父亲的权势,而那些公子们,无一个不是想得到穆清朝的。

后来,穆清朝入宫,她和姐姐都松了一口气。

她那样的人,合该落得这样一个结局。

“臣,参见太后!”

正在此时,坐在对面的男子席纷纷起身,百官叩首对着穆清朝行礼。

的确,穆清朝这个太后之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但是沈暮迟认了。

沈暮迟认了,百官就不得不认。

百官认了,那些女眷们就更不可能不认。

那些贵家千金们见着自己的父亲兄长都起身行礼了,她们岂有还坐着的道理?

纵然心中万般不服,也得跟着行叩拜之礼,对着刚刚她们一口一个瞧不起的人跪拜行礼。

钟莹莹自然也在其中之列。

她刚刚还在说着“像养一条狗一样”,然而现在,她就得向这条“狗”低下高贵的头颅。

她看着穆清朝一步步走上台阶,走在那高位处,俯睨众人,说着:“众卿家不必多礼。”

那高贵不可一世的模样,真正是个母仪天下的模样。

钟莹莹想起了那一日在钟府。

她也是这般模样。

想起她凌辱母亲,掌掴祖母,盛气凌人的样子,钟莹莹心中便生出一股恨意。

她不过是个借住在钟家的孤女啊,她凭什么?

她凭什么……

恰在这时,耳边响起了潮水一般的声音:“谢太后恩典。”

钟莹莹心中恨得出血,却只能跟着百官唱吟:“谢太后恩典。”

她心中不甘,只有想起父亲说,今天晚上一定让穆清朝再无翻身的可能,才算稍微有了一丝宽慰。

父亲可不像祖母那般鲁莽,他要做的事,想来必是稳妥的。

等穆清朝落座后,沈暮迟才姗姗来迟,至此,宴席才算正是开始。

乐师奏乐,丝竹管弦,靡靡声音,不绝于耳。

舞女们穿一身薄纱,翩翩起舞。

这还是江泊这么多年以来头一次参加宫宴,在外头过惯了黄沙蓬面的日子,忽然面对这纸醉金迷的场面,只觉得有些不适应。

不停地有文武百官来与他敬酒。

他刚建了奇功,自然巴结讨好之人不在少数。

只是他不会虚意迎合,说不惯场面话,与人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不过是偶尔喝上两杯酒。

可目光却总是不受控制地看上高位上的穆清朝。

她穿华贵的衣裳,坐在沈暮迟的旁边,可是周围的贵人们却无人与她攀谈,甚至直接无视了她,就好像她如同透明一般。

整个大殿热闹非凡,觥筹交错,只有穆清朝的身前格外安静。

好像热闹都是旁人的,与她无关。

可是她半点也不恼,她脸上一直带着笑,是完美的、机械的,僵硬地维持着。

她的眼神朝着面前的酥酪糖瞟去了三十三次。

但只吃了两三粒。

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吃,但是大概是碍于仪态不敢贪嘴。

江泊就这样看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看了多久。

直到一个人凑到他的身边。

“很漂亮,对吗?”那人问。

那是江北候,已经五十多岁了,生得脑满肠肥,说这话的时候还冲着江泊猥琐一笑。

“你在边疆定然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女人吧,说实话,就是金陵,这么好看的,本王也是头一次见。”

江北候说着,又叹了一口气。

“只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