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孤独的小女孩

视野被漆黑包裹，诺诺只觉得自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其实进来青铜城的时候诺诺经历过一次这种感觉，但那次没有现在这么惶恐。

微弱的光线自视野边缘重新出现，诺诺感觉到整个身体重回掌握。

“路明非！李嘉图！”她大声喊，喊他自己的名字，喊自己给他取的名字。

但是没有人回应他，那个贱贱的男生没有和她一起出来。诺诺双手扶在青铜城的外墙上，180米的水底深处安静的可怕，潜水服的探照灯照亮了活灵的脸，诺诺一脚踢在了它上面。

诺诺明白了亚纪是怎么逃出来的。

钥匙的血样可以打开活灵，其他混血种的血也可以。虽然不一定可以像钥匙那样立竿见影，但是凭借极大的量也可以取得效果。

这种献祭大量血液或是生命的方式在中世纪被称为黑魔法。

现在诺诺觉得自己变成了亚纪，路明非变成了叶胜，这座青铜城是一块荧幕，悲剧像是自动重播的电影，一遍落幕，一遍重演。

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巫女忽然恐惧了。

“魂淡魂淡魂淡啊！你给我打开，我要进去！”她发了疯地踢打着青铜城，除了溅起水波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慢慢地她停了下来，整个身体靠在墙上，仿佛没了力气。

“你知道为什么水下作业组一定要两个人吗？”诺诺没有哭，她从很小开始就没有再哭过了，她对着墙壁轻轻开口，仿佛内向的孩子对着空瓶子说出自己的秘密，

“不是怕出现意外一个人没法自救。其实死亡并不可怕，永远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在潜到深水里的时候，那种孤独感才是最可怕的，所以执行部规定深潜必须两人一组。一个人的话，在这种地方会疯掉的。”

诺诺转过头，探照灯的范围极其有限，入眼是墨绿色的江水，连条鱼也看不见。仿佛记忆深处尘封的东西被打开，诺诺的身体忍不住微微哆嗦了一下。

她从小都是一个人。偶尔一个人其实挺不赖的，但一直一个人真的会疯。

诺诺之所以成为红发巫女和一个人长大其实不无关系，反正也没人在意她，所以她可以随便地发着神经，对这世界宣泄自己的情绪。反正人们会把‘神经’包装成对她的赞美，漂亮的女孩总是有特权的。

“我……又一个人了……”

在180米深的水底，诺诺闭上眼睛，脸上的表情敏感而脆弱，又带着一点点死犟死犟的固执，像是个孤独的小女孩。

“哇哇哇哇……”

杀猪般的惨叫声在诺诺的潜水面罩里回荡，有些震耳朵。诺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突然出现的黑影撞了个满怀。

晃着手臂把身体摆正，诺诺抬眼看到了呆愣住的路明非。

路明非确实愣住了，他用自己的血打开了活灵，在最后一秒把诺诺送了出来，随后青铜城锁死。

他从没觉得自己这么英雄过，但是叶胜这么做了，他想不到别的办法让诺诺出来，于是他也这么做了。他觉得自己的命不值钱，至少比叶胜的命要不值钱。

随后他想把手抽出来，毕竟挺疼的。但他做不到，活灵的牙咬得很紧，血液还在流出，他拼命地拔，拔呀拔，然后突然视野一黑就出来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接近，把自己牢牢地抱住，像是白雪公主抱住小熊维尼。

“师……师姐……”路明非想说些什么，但突然感觉到嘴里灌进去了一口水。

诺诺松开他，发现旁边有一连串的气泡在上升。往下看去，气泡的来源是路明非潜水服的手腕。

“你喂活灵血的时候没脱潜水服！”诺诺急忙抓住了他的手腕想要阻止气体逸散，但是收效甚微。这里是180米深的水底，水压太大了！

路明非的眼睛开始急剧充血。随着气体溢出，潜水服里的压力会迅速降低，没有这层压力的保护，那些溶解在血液里的气体会争先恐后地变成气泡。

那是潜水时最危险的事情——气体栓塞！

“请求救援！”诺诺对着诺玛大喊，“潜水服破裂！氧气泄漏！”

摩尼亚赫号的船舱内，诺诺最后的声音从扩音器中播出，曼施坦因教授完成了他最后的使命陷入昏迷，‘言灵·蛇’的领域关闭，摩尼亚赫号失去了和水下作业组C组的联系。

诺玛在大屏幕里出现，“刚刚播放的是陈墨瞳最后发出的信息。之前你们在与龙王诺顿战斗，所以我截下了所有来自路明非和陈墨瞳的信号，没有让你们分心。”

“潜水服破裂？氧气泄漏？”凯撒怔住，望向船舱外广阔的江面，一时间他找不到刚刚诺诺下水的位置。和参孙搏斗的时候，摩尼亚赫号开出去了不知道多远的距离。

凯撒想往外走，但是楚子航死死抓住了他的肩膀，“我们会救她的！但不是安排人下水！”

“混账！”凯撒怒吼，“你没听到吗？他们氧气泄漏了！难道要让他们脱掉潜水服自己游上来吗？”

“但你下去又能做什么？”楚子航也怒吼，“下了水你就会被吃掉，你觉得在水里你能和那两条龙过几招？它们吃掉你就像你吃掉三文鱼那么简单！”

凯撒紧咬着牙却说不出话，真相往往都有让人沉默的力量。

没有人再说话，船舱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只是靠着摩尼亚赫号勉强和那两条龙抗衡。

而水下……是它们的主场。

“杀了那两条龙。”杨闻念开口打破了寂静，“杀了它们，路明非和陈墨瞳上游的时候就不会被偷袭。我们也就可以安排救援。”

凯撒看着杨闻念平静的侧脸，轻轻点头，“好。”

“所有人各就各位！”楚子航拍了拍凯撒的肩膀，开始发号施令，他自动接过了指挥权，凯撒没有反对，“按照之前的安排进行。帕西诺，你去准备潜水钟，在风暴鱼雷射出后立刻投放潜水钟。”

学生会秘书部部长帕西诺微微一愣，看向自家主席。楚子航是狮心会会长，不是他的上司。

“按照他说的去做。”凯撒站直了身体，长出口气，眼神再度变得明亮起来，“我们先把那两头龙干掉。”

帕西诺点头，转身朝船尾走去，潜水钟投放装置在那里。

凯撒走上甲板，他来到了船头。诺玛给出了诺诺最后发出信息的坐标，就在他们下水的位置附近，摩尼亚赫号需要往回开才能找到那两个人。

而正好那两条龙也在那个方向，声呐显示他们在距离摩尼亚赫号3公里外的水域里潜伏。

楚子航已经安排好了所有人的工作，随后他调大了扩音器的音量，想要和总指挥室汇报一下。

“零分！你们这帮小崽子实习分全部零分！”施耐德破口大骂，“楚子航你听着，绝对不可以在100米那样的距离上发射鱼雷，那是在玩命！如果你们真这么做，实习成绩一分也别想要！”

楚子航笑了笑，说，“教授，你有时候真的像是一个教育家，而不是执行部的负责人。”

他将扩音器的音量调低，施耐德的声音迅速变小，“诺玛！阻止他们！”

“抱歉，教授。摩尼亚赫号并没有全自动化的控制系统，我无法阻止‘青铜计划’组内成员的行动。”诺玛轻轻说。